申燃深吸一口气,却不见睁眼。
白雪劝他:“诊所有床,到了那再睡。”
申燃睁开眼,手臂高抬,她鬓边的发丝已在他的指上。
白雪拦住他的手,“我的被子给你盖,你起来,我把被子叠上。”
申燃终究敌不过她的坚持,答应了她去诊所。
两人走过无人的街巷,脚步引得院中的狗叫。路边一个门脸房亮着灯,诊所到了。
杨叔话不多说,处理了申燃手掌上发炎的伤口,安排他在输液室输液。
不多时,白雪走进来,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申老师,您渴吗?”
申燃的脸色好了一些,坐在病床对她摇头。
白雪放下保温杯,从包里拿出一包饼干,“您饿吗?”
申燃沉默,只顾看着她。
白雪放回饼干,拿出一根香蕉,“香蕉呢?”
申燃注视她许久,最后笑了。
白雪抱起被子,“还要等一个多小时,您先睡,输完液我叫您。”
她为他盖好被子,往门边望时却被他拉住手。她解释:“我不走,我去关灯,这样您睡不着。”
病痛加重了申燃固执那一面,执拗拉着她。
白雪无可奈何,只好贴着床站,用身体遮住光,“睡吧。”
申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眉头紧在了一起,“我不知道……我那天临时决定下山是不是错了。”
雨后的鸿雁山纯澈,原是个惬意的上午。
轰隆隆,从岩壁滚落下来的山石猝不及防,将车子逼到了护栏。霎时间,山石蒙住了天日。
他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刻向左看。车门严重受损,被山石堵严。他数次用尽全力推,车门却纹丝不动。
他急中生智,解开安全带,向右转身。
猛烈撞击后,右侧车门变了形,车窗几乎辨不出。
来不及稳定情绪,阴暗的车厢却从左侧照进来一束光。
那束从山石缝照进来的光刺眼,随着车外不绝的声响,光芒的直径不断扩大,一块山石被移开,车窗外一双女人的眼睛闯入视野。
她对他喊:“别害怕!我马上救你出来!”
短暂几秒,她清理出窗外一角,却也足够看清她的模样。
她狼狈,长发纠缠,双手沾灰。
她生猛,隔着白色衬衫袖子也能显出她紧绷的手臂线条,所有动作迅速有效。
崩塌的响动盖过她粗重的喘息,停歇了片刻的塌方又来了。
碎石顺着岩壁滚落,她向上望,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崩塌声加剧,大块的山石砸在地上,应声四分五裂,无情地撞向盘山公路上唯一的目标。
一块死死抵住车门的巨石正是开启车门的关键。
她扒,推,终究是力量不及,一次又一次施力,一次又一次无果。
她憋红了脸,双手始终没离开过这块巨石。
石块快到模糊,只听见一声细微的痛吟,她猛地缩回左手。只在瞬间,手背鲜血淋漓,疼得她左手颤抖。
他此刻才清醒,手肘狠撞车窗玻璃。几次下来,玻璃松脱,他拽下来,扔在车厢。
粉尘一拥而入,迷了他的眼,令他咳嗽不止。
车窗给他余下的空间狭小,唯一的出路仍是推开这块巨石。
车外,她双手又朝着巨石去,与他推车门的力量叠加。
岩壁支离破碎,她不减手臂的力量,看进车厢,声音高过了生命的倒计时,“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两人骤然奋起,沉重的巨石被一寸寸移开。
借着敞开十几厘米的门缝,他伸出一条腿,硬生生挤了出去,抱着她避开。
梦中的世界暗了,申燃眉头深锁,呼出的病音难辨。
一束光照进来,有个人影在光芒里逐渐明朗。
她扎着马尾辫,穿着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眨眼就用路边的树枝在距离塌方二三十米的位置堆起一道路障。
她站在护栏旁,手拿一根狗尾草,望着山下的湿地。
她蹲在草丛边,躲着骄阳,无聊捡起地上的石子画画。
她在他的左方,藏着那只受伤的左手。几缕碎发遮不住她清冷的眉眼,唯独她比拟暖阳。
这个炎夏偏偏下了一场雪,转瞬雪就化了。
路障前慢慢排起车队,回村的村民聚在前排议论。
公路部门的抢险人员随后赶到,迅速清理塌方。
手机铃声响,她走远几步接起电话。她看似冷静地通话,实则加快了脚步,不等塌方清理完,踩着山石离开。
他好像成了哑巴,追在她身后,喊不出,追不上,眼见着她的身影没进弯道。
第二日早上,杨叔开门进来,看到白雪后惊讶,“你们没回去?”
他来到床边,见申燃还在睡着,小声问:“怎么样?烧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