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蹲下，何梅染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她，直至李思的手落在了他那只抓着自己的手上，他的眼神微暗。
他看向门口，猫妖少年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俩，何梅染点点头，猫妖少年愣了一下，转身悄悄离开。
何梅染转头，再次望向李思，李思脸上银白色的丝带遮住了眼睛，这一刻，何梅染很想知道她的眼里，是蕴藏的什么样的思绪。
李思愣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的神识“看不到”了，现在的她，又变成了一个瞎子，只能凭借着耳朵，听着何梅染的呼吸声。
两人都沉默着，不多时，一只手放在了李思的脸上，有些颤抖：“师姐，我……”
李思蹲在何梅染面前，她嘴角带笑，望着何梅染的方向，她低头抓住何梅染的手。
何梅染的手一直在抖，他红色的瞳孔带着愤怒痛苦和眷念还有着仇恨，李思抓着这只手，掰开他的手指，用他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师弟，杀了我。”
她语气温柔，像是在鼓励。
何梅染闭上眼睛，颤抖的手一点点收紧，感受到手下跳动的脉搏，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可是，很快，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李思失笑：“你知道我是谁，可是现在，你做不到了，何梅染，你爱我。”
李思站起身，她什么也看不到，却从容不迫地走上刚刚何梅染坐的座椅，她坐在高高的座椅之上，银白色的丝带飘舞：
“师弟，求我。”
何梅染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上面坐着的李思，他挣扎着站起来，腰挺得笔直：“我是万妖之主，众魔之首，我亘古不灭。”
他说得平淡，可是藏在袖间的右手却一直在抖动着，他的手腕上，泛着淡淡的微光，那里，是三百年前，李思刻下的术法印记。
李思随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她没有说话，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之上，默默地望着何梅染的方向。
“我们的这一场赌局，从一开始，我就付出了代价。师弟，你信我吗？”
她的话，像是一半对着一个人说，另一半对着另一个人说。
何梅染沉默不语，李思微微偏头，丝带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师弟？”
许久，李思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耳边一片寂静，连蜡油燃烧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李思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等待着回应。
终于，一只手放在了她眼睛上的丝带上，温热的肌肤顺着丝带传到李思的眼下。
何梅染低着头，眼神专注地看着李思，他骨节分明的手盖在李思的脸上，他猩红的眼，里面的纠结散去，他低头，在自己的手上轻吻：
“师姐，我信你。”
李思抬头，何梅染抓住她的手，李思笑：“带我去太冲山吧。”
又是许久的沉默，何梅染轻声道：“好。”
他俯下身体，有些小心翼翼地抱住李思，带着思念：“师姐。”
李思坐在座椅之上，任由他抱着自己，阻拦着她神识的东西散去，她又能看见了，大厅空旷通明，她坐在最高处，眼前的何梅染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却不舍地轻拥着她。
李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她知道，现在这具身体里，是她的师弟：“稍后与我说说，你这三百年是怎么过的。”
何梅染没有起身，脑袋搁在李思的肩上，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侵湿了李思的肩头：
“师姐，师尊，不，甘隹长老他想杀我。”
李思有些沉默，这样的命运，是她为他选择的，他的结局也是由她的决定的，她对不起现在的他。
“苏酥不爱我，苏酥她说，她此生无意情爱，可是我却不伤心了。”
“何家没有了，家里唯一对我好的哑夫也被我杀了，另一个我。”
“没有人信我，师姐，他说，不，应该是我，我说，我的出现只是因为你，师姐，你想我出现，所以我才会出现。”
“我本来就不存在。”
“师姐，我是谁？”
李思长叹一口气，何梅染说的都是对的，他的存在，是她的原因，他本就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可是，李思需要他出现，所以，他出现了。
他不是何梅染。
啜泣声从背后传来，李思轻声道：“你不是何梅染，你也不是他，你是我的师弟。”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师弟，对不起。”
何梅染有些惊慌地抬起头，他擦了擦眼泪，带着慌乱道：“不是你的错！”
李思伸手摸着他的脸，用袖角给他擦拭着泪水：“是我的错，师弟，可是一切都改不了，我想做一些事，一些自私的事。”
“师姐，我只有你了。”
听见何梅染的低语，李思微怔，随即笑道：“那以后，我们都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