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下完这局棋吧。”江自流道。
于忆放下茶杯,拿起棋子,看着这局残棋,想了想,落了一子却又觉得不妥,便想着更改,被江自流拦住了。
一声清响。
“师弟,落子无悔。”
“好,师兄说的是。”于忆笑着,把拿起的棋子再次放回原来的地方。又一声清响。
江自流紧跟着就落子,这一次,又有一阵清响,只是较比之前两次略为沉闷一点。
“师兄这乐棋当真有趣。”于忆道。
“扬长避短罢了。”
夜色渐沉,月隐日浮,七年残棋局已破,古树枯叶凋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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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另一个江自流也已经到了芩州境内。
“惊飞了满树雀喧,踏破了一墀苍藓,这泥落空堂帘半卷,受用煞双栖紫燕。”
戏台上,梨园子弟粉墨登场,上演着一场又一场大戏;戏台下,人山人海,坐在人群正中央的便是芩王和他的王妃。
江自流站在人群边缘处,看着那芩王妃的脸陷入了疑惑。
因为那张脸曾出现在他梦里。
那是一场极其真实却又荒诞的梦,梦里,他是一个唱老生的女子,对方是一个唱旦角的男子,他们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就是莫名其妙长得一样。
他们相识于戏班,一起搭档了很多年,那个梦里没有什么生离死别的大事,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场梨园梦。
那场梦终结于一把大火。他记不清为何会发生那场大火,也记不清大火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那场火让他醒了过来。
冷焱曾和他说过芩王御下的鬼面青衣和他的王妃长得一模一样,那么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那他自己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若鬼面青衣就是芩王妃,那么现在的这个人到底是那个男旦,还是女生?
他的梦,到底是真是假?
“听说王妃当年也是伶人,就是这个戏班子的。”旁边一个人说道。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入王府前一天,她房间里走水了,当时那火大的哟,她差点就死了。不过王妃可能真的是命不该绝,被救下来了,但有个人死了。”
“谁啊?”
“一个没名没姓的戏子,也不知道名字,好像是个唱青衣的。”
旁边人的议论慢慢被掌声淹没,待红色的帷幕慢慢落下时,江自流逆着人群走到了戏台后面,找了个人问到了那青衣旦的名字和身份:高屏,太监养大的孤儿,很小就被送到戏班子里学习唱戏。
江自流决定前往芩王王府去一探究竟。
他给自己易了容,扮作一个小厮悄悄混进去查案,经过长时间观察,他终于在一天夜里见到了鬼面青衣。
他看着对方离开王府,便尾随其后。
高屏一路往山上走,待走到最高的山顶处,从一处裂缝中间走了下去,那里有台阶,但是很陡,非常难走,可他的速度很快。
江自流站在那裂缝前,看着那几乎快要垂直的台阶。黑夜中,下面是一个没有丝毫光亮的地方。他的记忆对这里很熟悉,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自己熟练地走下去并且到达另一个地方的画面,他很明确作为江自流的他并没有经历过那些,那么那个记忆里的人是谁,那个梦里的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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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高峰顶上,有人也已得知了他的迷惑。
这里也有一个江自流,一个名为白落青的江自流。他们原本就是一个人,只是裂魂而分,他们可以独立行动,两个人有同样的记忆也有同样的技能,他们也可以合在一起,成为一个人。其实就是分|身,但是是互为分|身,双方都是主体,任何一个分|身死了,另一个也会从此消失。他们心意相通,不需要传递消息,甚至不需要语言,一个人所经历的一切另一个都会知道。
白落青牌江自流正站在风悔峰的登云台下。
秋意已浓,萧瑟渐深。秋夜的凉风不像夏日一般惹人喜爱,它更加猖狂,更加放肆。
它放肆地吹动了江自流的头发,头发晃到眼前,江自流拿出手指慢慢把它扒拉开。他在地上捡了一根细长的树枝,用手掰去旁枝除去败叶,便拿着这树枝飞上登云台。
风很放肆,他很收敛。
晚夜的风吹着他的衣服,把他烘托得像一个大侠,他对着风笑笑,谢了它的捧场。
他的修为已不再,但武功招式却还记着。今晚,就以树枝为剑,以风为敌,让自己再做一次江凤吧。
这个登云台,他第一次登上之时看不到它的大,如今才亲眼见了。
那时,我满怀希望地前往登云台,想着自己一举成名,然后在苍云门找到帮手去帮自己救人,可我那些年做了什么?他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七年,从未有过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