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让杨临主动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把功名还给曹平,当然,曹平也会把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功名还给张光祖,虽然可能对于他没有什么用了。
林深做的事情虽有些冒险,但的确加快了事情的进展。
“我明日便会上书陛下,自述己罪。”杨临叹道。
几日后,郊外。
杨旭明驾着马车向远处驶去,车内坐着已经鬓生白发的杨临。昔日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风光。如今的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当年,他也是这样驾着马车来京赶考。
他犯的罪,所应该受到的处罚本应该是流放,但皇帝念及他年事已高,且多年兢兢业业,于国有功,便只把他贬为庶人,令其离京,终生不得返回。
曹平也向朝廷承认了一切,他失去了一份荣誉,得来了一份更大的荣誉,然而,这更大的荣誉是在那本不属于他的荣誉的基础之上所得到的,也不知是否属于他。
他的处罚则是流放,如今已走向了浮州,走向了漠漠黄沙。
林深和江自流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似乎这件事已经得到了解决,但是两个人的心里却并不踏实。
林深把玩着那支笔,问道:“你说那些人还会不会来抢这破笔啊?虽然现在它好像没有什么用了。”
“不知道。因为一切归于原位,所以颜冰蝶无法夺取双方的性命,这泣血笔也就不能够成为真正的泣血笔,现在你我手里的的确没有什么用。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或许他们会用一些别的方式来练造这支笔。”江自流道。
此刻他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容貌,一身红衣,凭风而立。
“那件事,你有没有怪我?”林深问。
江自流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怎么说呢,如果当时林深问他的意见,他肯定是不同意。因为他不能确定杨旭明能否扛得住那一笔,也不能确定那一笔是否会使得两人被泣血笔夺去性命,这些不确定使得他失去了原本的勇气,也变得似乎有些畏手畏脚。
可如果这个决定由林深来做,他同意林深的做法。杨旭明不面临生命危险,杨临很难说实话,更不可能主动坦白一切。林深的做法无疑是有效率也有效果的。
“没有。我只是好奇,曹平为什么会答应你去冒险?”江自流问道。这件事,他是真的好奇,毕竟林深和曹平不过是相处了不到一个晚上,怎么会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他不想那样活着了。”林深施展轻功跳上树,睡在了一个粗壮的枝干上,继续道,“他的确不想死,可也受够了那种活法。所以他愿意试一试。”
更何况,他的生死又与我何干,那是他的选择。林深这样想着。
“你知道你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林深问道。
“什么?”江自流好奇地问。
“就是,你总是喜欢自以为是的对别人好。”
江自流听到了,也听清了,他没有否认,因为他的确如此。
“林深,如果曹平和杨旭明是你认识而且在意的人,你也会这么做吗?”
“是。”林深道。干脆利落。
“如果他真的决定了的话,我愿意和他一起承担这份风险。”过了一会儿,林深又道。
林叶纷纷而落。
“江自流,你那些年,是怎么过的?在你眼睛还没有好的时候。”林深的语气似乎很放松,好像在闲聊着一些并不是很重要的话题。
可这个问题却早已在他心口压了无数年。
从天才修士到凡夫俗子,一身法力被废,根基尽碎,双目失明,他那些年经历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林深知道这个人有多么骄傲,他不是一个像自己一样能弯得下腰去摇尾乞食的人。
“有阿寻,还有阿念,挺好的。”江自流说道,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是傍晚,没有晚霞,挺遗憾的。
那些日子他已经逐渐忘记了。
拖着一条断腿,瞎着两只眼睛,顶着一头杂草,披着半身薄布,走在雪夜听哀嚎,蜷于墙角盯卷风,无屋、无檐、无篝火,唯风、唯雪、唯冷言。
过去了,不过尔尔。
林深想要去相信,可凭借自己对江凤的了解,这话不可能是真的。
“还有一个问题。”林深道。
“嗯,你问。”
“我去找过杨丞相,他说——”
忽然,远处传来几声尖叫,林深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再次吞回去。
二人马上向杨临刚刚离开的方向赶去。等到了那里的时候,杨旭明已经躺在了地上,而杨临则跪在地上大哭。
“他杀了旭明!是他!”杨临站起来扑向了旁边那个黑衣人,却被对方一掌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