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
桂弘抖瑟得无所适从,拼命咽着口水,试图让自己淡定,竭力想把手臂放下,却是努力几次都还难以自控地重新抓回头发,手指都快绷得痉挛,几乎失神的反复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我不想您让我失望。”
楚东离留下最后一句,再自后窗跃走。
徒留桂弘一味长久地濒临崩溃边缘,紧紧抱着自己。
憋压在喉咙深处的呜咽声悲绝凄惨,他连头都不敢抬。
天际泛出鱼白,逐渐转亮。
王府的侍女心急如焚地抱着刚煲好的独参汤罐跑进屋里,掀盖一瞬热气腾腾,参香混着黄芪,枸杞,当归等数十味补气药材熬了许久。
剂量下得猛,药味几乎是扑鼻而来,苦得光闻着都催泪。
她们用小碗盛出汤药,一位在侧持扇给热汤降温,再递给郎中,往患者口中送药。
枕头已经垫了老高,怎奈榻上人牙关紧闭,一口汤药都灌不进去。就算强迫着给他撬开——
喉头无力,丝毫咽不下去,含了满嘴,最后全从嘴角流了出来。
郎中急得满头大汗,不停抹着额,最后几乎带了绝望的哭腔,跪在地上爬过去给坐在后边,神情呆滞凝着围床榻忙碌碌一群人的王爷咣咣磕头。
“王爷饶命,病患咽不进去,真咽不下去啊!王爷,小人尽力了……”
桂弘像是失魂了的魔,眼里带着顶高烧一夜未眠,疲乏不堪,心力憔悴的红,缓缓下移目光到郎中身上。
“本王说了。”桂弘拿手指了画良之,又指向郎中的脖子。
“他咽不下去,我要你的命。”
老郎中吓得软跌在地,要怎说求生欲激发奇迹,眨眼间眸子一亮,摸爬起身,锐声道:
“小人……小人还有别的法子!”
第42章 往忆
十六年前那个夏末,夜里火把支了满山,吵吵嚷嚷的厮杀声乱成一团,染半边天都是红的。
有不明叛军夜袭了短暂驻留此处的护国军。
一举直打伤象征皇权的护国军二百余人,并将患室里重病把守,火伤满背,急需静养那孩子劫走。
门派上都是江湖人,不敢怪罪朝堂的军人,丢了弟子也不敢寻。只能待护国军走净,让南山剑派沦成下饭谈资,丢遍全江湖脸的怒火——
便转嫁到了本应该照护那位走失弟子,却失职偷偷下了山的瘦小少年身上。
他才跑上山门,就被人像块破布似的丢在南山剑派掌门人面前,门徒幸灾乐祸地拿剑鞘抵着后脑,额头死死磕在地上。
手边散着的是好多新鲜糕点,吃食。
粗石地磨得额头痛,膝盖也痛。
背后看戏的弟子们隐隐做笑,笑他破烂得像条瘦骨嶙峋的丧家之犬,还敢嘲人龇牙发狠。
“怕得夹尾的狗才会凶人呢。”
不知哪里传来的嘲笑声刺如尖钉,这些钉子一个个地钊入心门,鲜血淋漓,不断下陷,好在那心室早就是个千疮百孔,成了麻木。
心头无感,一双眸光倒还锋利。
“什么都没有的下等贱奴,只会靠瞪眼吓唬人,可爱得很!”
“嗤哈哈哈!”
这些钉子出不去,沤在里头,反复发炎,感染,终将他串成了个敏感的刺猬。
“掌门。”身后门徒拎着一大个破布包裹走到身前,稀里哗啦从里头倒出一大堆东西。
短剑,臂缚,护腕,走线枪。
剑谱,秘籍。
跟一点点碎银子。
“从木屋搜出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确实是近些年藏典阁,跟兵器库丢的东西。”
掌门从台阶上下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少年被压着脑袋,只能看得见他个鞋底。
“你怎么解释。”
他咬着牙,不语,眼里恨得通红。
门徒便拿抵着他的剑鞘狠狠一跺,疼得他唔哑出声。
“当年把你捡回来,是看你实在可怜。”掌门冷漠无情的声音在头顶响着,像个活阎王:
“不指望你这瘦瘦小小的能给这山头奉献些什么,怎的带个孩子都看不住,还成了贼,妄图盗习我派秘籍!”
掌门接了身边门徒递上来的七节鞭。这鞭与普通七节鞭不同,大体是粗麻绳制,骨节连接处,镶得却是成人指甲盖大的铜球。
“你并非我门派中人,却偷学武艺,窥探剑法,还盗取秘籍典藏。莫不是以为这山头收留你久了,便可为所欲为?今日,众门徒见证,看我扫清山头杂碎!”
路边捡来的人命不足为重,七节鞭卯足里劲儿,轮风呼啸下来,砰然打在背上。铜球敲上少年赢弱嶙峋道后背,简直就是碎骨碾肉的疼,少年拗得要命,拼死咬牙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