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良之往后一靠,叹了口气。
转即用着极小的声念了声,他以前不这样的。
詹勃业人老,可耳朵不聋。奇怪着问了句:“说得好像你以前认识他似的。”
秦昌浩才抖了脚上灰,进来就听见詹勃业问这一句,靠在门框上抱怀一想,眼中异光乍闪,问道:
“画良之,你出身南山剑派的。”
“不错。”画良之应的没什么力气。
“你说你以前在南山剑派打杂,带孩子,说的不会……”
詹勃业一愣,来了精神,蹭地窜起来恍然大悟道:“啊!难不成是那几年,三殿下幼年隐居那阵子!你们见过!”
“何止见过……”画良之哭笑不得,说:
“五年呐,那祖宗,我拉屎把尿的带了他五年。谁成想他竟是皇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说的正是我!”
秦昌浩就奇了怪了,说,“那你认不出来?”
“我怎么认!”画良之委屈得直吭叽:
“他走丢那年才十岁,十六年过去了,鬼知道他长成里个什么样子?不就是个踩虎皮靴的傻小子,他这样的小子,剑派里满山都是,教我如何与个皇子联系得上!”
“总之,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吧。”詹勃业懒声道:
“那疯子,疯起来可吃人,不像念旧情的人。又因你挨了五十个板子差点断气,惹不得。”
画良之刚想问他真能有那么疯?转念再一想俏春楼那事,得,别问了,他疯不疯,自己不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也确实该恨自己恨得入骨。
就像老爹说的,怎么疯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当下只是个吃人的疯子。
这么说来,俏春楼那次直接被道破身份,他……早知道自己身在大内了!
画良之脑袋里嗡的一声,额角跳得快涨开了。
“昌浩啊,完蛋了。给兄弟备个棺材吧,要上好红木的,看着就贵那种。”
画良之病恹恹地歪栽在榻上道。
“那你死了,那边儿盯着的姑娘,我能领走吗?”
秦昌浩一脸心不在焉,拿刀柄拐了明安,盼着画良之早死似的。
明安吓了一跳,嗖地钻回帘子后头。
“除了我家这侍女。”画良之翻了个白眼,道:
“你们几个衣冠禽兽,全都惦记她!巴不乐得我早死,我倒要做鬼看看,你们究竟谁抢得过。”
过了会儿,画良之被迫往嘴里咽着糕点。糕是好吃,就是咽的动作都牵着伤口疼,詹勃业还拿斧头逼他吃,这要了命的功夫,
听见府外头有人敲门。
再就是明安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忧恐道:“大人,内侍省来人看您了,带皇命来的。”
“该来的,早晚不都一样。”
画良之跟个瘪了的酒囊似的,满心后悔都是自己那日干嘛那么冲动,真敢往肚子里头插刀啊,意思意思得了呗……
“明安,过来,扶我起来。”
第12章 虎口
画良之跪着领完御命,半老天都没能从地上爬得起来。
“看画大人身子好得差不多了,三日后就去领任吧?”
内侍吉桃公公跟看热闹似的,笑得像个犯臭的花儿。
画良之没应声,待来人都走得没影了,还跪在原地。
不知道是疼,站不起来,还是说——
“大人……”
明安心疼地小心喊了一声,画良之也没搭理。
詹勃业和秦昌浩坐在屋里头喝茶,圣旨他俩听得清楚,吉桃那小公公没别的能耐,就是嗓门大,穿透力强。
他俩借开条缝的门,看画良之孤零零一个小身板跪在那,跟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全砸在他那对儿瘦弱的肩膀头上。
“我说老爹,要不,我还是去打个棺材吧。”
秦昌浩偷了盒里一块糕,吞了后嘟囔道:
“咱趁现在,看看他府上有什么贵重东西,提前抢了,拿走吧。”
詹勃业看着秦昌浩偷他糕,也没说啥,自己顺便也吃了块儿,说:
“就是这家儿家徒四壁,吝啬鬼,什么值钱的都没有。”
画良之知道自己难逃其责,大宴上,自己负责巡查的地儿出了那么大事,找什么理由说辞都没用,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万万没想到,革职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竟要被调到潜王府,任他潜王府的护卫指挥使。
潜王府是个什么地方,是桂弘被驱逐出宫后,单设的独立王府。形同虚设,皇上连片领地都没赐给他。
说白了就是给三皇子设个大院,软禁。
而自己,就是那个替皇上监视他的眼。
或者,换而言之。
他被皇上赏给桂弘了。
他是什么,他不过皇帝身边一条狗。皇帝儿子喜欢,想要,给了就是。
还能当双眼睛使,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