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231)

作者:文云木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画良之见他表情扭得古怪,四处氛围也有些尴尬,往下欲言又止,忽闻背后一声马鞭炸得响亮。

“殿下!”

后边儿的骁卫们拦不住人,桂弘一鞭子下去,良马甩开四蹄瞬间带他没了踪影。

“您去——”

“哪儿。”

季春风话问一半儿人便绝了尘,徒留画良之愣在原地,被马飞奔掀起的头发还没落下,剩一身茫然。

“这是气了。”季春风拐了画良之的胳膊。

“气什么。”画良之眉头深皱,哗啦一踹地上碎石:“我怎么他了。”

季春风无奈作笑,搭上画良之肩膀,揽着他道:“睡得舒坦?”

“舒坦个屁。”

画良之扭掉死老沉的胳膊:“皇城危在旦夕,大家伙忙得烂额,你说我能躺得安心?垫子都成长刺儿的了,他还说什么不让我动。”

“那不是关心你。”季春风嗤笑道:“礼贤下士。没看出来,咱太子还是位仁君啊。”

“我教的,我教的。”画良之把腰板一直,拍拍胸道:“不容易。”

“可给你能耐坏了。”季春风不置可否,甚觉得画良之这幅自卖自夸得模样有趣:

“来年首辅还得是您,富贵莫相忘。”

“我可搞不来文官那套。”画良之翻了个白眼:“成天矫揉造作说些没用绕圈话,分明一拳头就能揍醒的人。”

“……那您该坐太后的位置。”季春风调侃。

“皇城外大阵布得如何了。”画良之重新正色,问道:“我真是什么消息都不通,人躺废了。”

“交给秦昌浩跟老爹弄去了,放心就是。”季春风拍拍画良之,安慰道:

“那俩全都是真刀真枪打过仗的,别看平日里花天酒地没个正行,实际认真起来顶可靠。”

“也是。”画良之一叹:“险忘了他秦昌浩是边沙营出身,平白长了副不务正业的模样。”

“可谁又能知道边沙营本是什么模样了。”季春风望远斜阳,红彤彤地淋在皇城午门的白玉街上,将宫门映成血红,轻应道:

“潇洒自由,披月而眠,逐日奔波,差不多能养出他这样的野种。”

——“我看你们边沙营的人就是有病!”

秦昌浩还是端着一副随心自在的逍遥模样,带人走了十几里路,绕着四个城门仔细埋了火炮。

回来北门复命的时候辛苦得大冬天的挥汗如雨,衬得脸上那刀疤都发亮,气喘吁吁靠在角楼里拿酒润着嗓子。

他才刚歇下,背后一嗓雄亮比起洪钟,更像是高塔铜钟撞掉下来的巨响,直接把人炸清醒了。

詹勃业过来很劲儿照他屁股一脚,骂道:

“看你这熊样,朝廷委屈你了似的。楼下战马那么多,随便牵一匹就是,哪儿有人会死脑筋到用脚绕着皇城四处大门跑啊?”

秦昌浩揉着屁股抬头,咯咯笑个不停,把酒葫芦晃晃——

笑的时候脸上的疤跟着皱。

“权当锻炼了不是。”

“没嫌你慢都是好的。”詹勃业看不惯地啐他脚下,一悠荡了铁锹在肩上,挥汗望了眼堆在城墙后承重的土山。

厚土结实夯在城墙后头,足抵御敌方投石机的攻势,以防城墙坚石破裂,撑不住轰塌下去。

玄铁铸的城门后备了几十辆刀车,全是厚重铁板上倒插无数利刃,就算城上此间生了裂缝,有这东西挡着任谁也跳不进来。

“老爹放心,我腿脚快着呢。”秦昌浩洋洋笑了,把手中酒壶递给老爹。

他抱怀挤靠在墙角,扶着地嗨呀一声坐下去,打浑道:“马么,上半辈子骑腻了。”

“说的什么废话。”詹勃业仰头灌下一大口,重新将酒壶抛回,百般嫌弃似的瞪着人道:“怎不说你饭也早晚吃腻。”

“年轻的时候在大漠里头,边沙无际,看不见头,望不见尾,只能用马跑。如今一眼望得到头的城墙,用不着劳苦那些四条腿的兄弟。”

“我看你们边沙营的就是洒脱得成了风,反倒脑子进了沙,不灵光。”

詹勃业说着跟他坐下,揉转着开肩。上了年纪,身子骨难免有跟不上野心的时候。

只还能拎得动斧头,便可再是干上几年卖命的差事。

“哪儿还有我们呢。”秦昌浩凝着怀中牛皮包的旧酒壶幽然叹气,目光萧然暗淡几分,神色倒还是个吃了酒的畅快。

“弯刀瘦马,烈日扑沙的边沙营啊,而今就剩我一个了。”

“我看你也快没了。”

詹勃业讽刺似的随口,听着也算自嘲:

“他娘的。怎成想啊,老子为这朝廷做牛做马做猪做狗,脏事破事干了一辈子,最后还得落得个要慷慨赴死的下场!”

“谁知道呢。”秦昌浩闭目像是个半憩的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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