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棠东蜷在隔壁,亲眼看着他哥臂伤入骨,还被以双臂悬力,挂在刑架上,烙铁烧得通红,一遍遍往身上烫。
皮肉烧焦的气味甚至泛出香甜,他瑟缩在铁牢遥遥一角,冷汗涔涔,雨似的湿了一身。
两天两夜没进食,桂棠东竟在此之余,闻着肉香,觉得饿。
又是发疯的反胃,想吐,又是饿得痉挛。
他冷得抖成筛子,好像有人使劲掐着他脖子,不叫他呼吸,又把心脏强行捏揉成一团。
未愈的火烧旧伤,加上过度惊恐,与不绝于耳的哀嚎,惨叫。
孩子发了高烧。
他整个人热得像块才熄的碳,头晕脑胀。可浑身却冷的如同被扒光了衣服,丢进寒冬腊月的雪地里。
大雪纷飞,盖了他一身,怎么都抖不掉。
皇帝下了御旨。
二皇子一党无人认罪,刑部酷刑用尽,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此刻若还得不到个交代,怕是无法平民心。
审。桂诃。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二殿下,你可认罪!”
陈太訾犀利尖吼,手中烙铁黑烟腾腾。
“不认。”
桂诃喊哑了嗓,剧痛咬得嘴里都是血。
“证词在此,二殿下拉帮接党,养私兵,暗中培育势力,为的可是翻正统,夺皇位!”
陈太訾把狱卒搬进来的太师椅拍得三响,倾身过来,使劲抖着那张白纸黑字的供词。
“不是。”
桂诃眼眶通红,像是个将死的人,随时化得成恶鬼。
“二殿下。”陈太訾讪笑起身,慢条斯理道:
“微臣奉劝劝二殿下松口,少受些罪,谅您是皇子,也年轻,说不定陛下大发慈悲,还能留条命给您——
“不认,不认,我说了,不认!”
桂诃嘶声喊得厉害,一口血水,喷了陈太訾满脸。
一块染了血的脏布,挂在架子上,任人摆布。再洗不干净,便干脆豁出命去。
“奸臣当道,残害无辜!陈太訾,福恶轮回,你定无好终!我……我今日就是死,也不遂你愿,不认这罪!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宁成悬案,我也不苟且!”
桂诃发疯似的尖叫,嘶喊,捆手的铁索哗啦乱撞,狱中人无不惊心破胆。
“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陈太訾一把掀开太师椅,喝道:
“来人呐,去把牛皮给我取来!”
桂棠东蜷在暗处,肩膀靠着返潮生霉的墙,后背一僵,把呼吸都凝了。
他从额前碎发的遮掩中,幽暗掀目,看向那头。
桂诃被狱卒绑在板椅上,拴死手脚,陈太訾取一张薄可透光的牛皮,浸入水中,狠声发问道:
“二殿下,最后一次,这罪,您认,还是不认!”
桂诃没应声,却是笑得狂妄。
牛皮到底覆下,阻断呼吸,是比溺水还要命的窒息。
桂诃喊不出声,挣扎时手脚扑腾得板椅震碎般撞响不断,手指生生抠进木板,十指指甲尽皆折断,蹭得指下全是血。
桂棠东狠狠薅着自己的头发,生扯得满手断发,小孩在高烧下,连呼吸都是烫的。
看着他二哥就这么被绑在那,反反复复,死去活来,被折磨了两个多时辰。
没喊过一声求饶。
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眼球灼热得快要爆开,头发被连根扯掉,滚烫的血从鬓角滑下,都觉得是凉的。
陈太訾已是耗尽人性,下手愈发狠毒。
最终再第三个时辰,亲手上阵,奋力压着牛皮时,手底下的人停了挣扎。
板椅吱呀声戛然而止,小卒惊慌跌在地上,六神无主看向近乎癫狂的陈太訾。
“大人,死……死了。”
陈太訾深知桂诃死在这,意味着二皇子谋逆之事将成悬案,无法交代。
他只消犹豫片刻,忽地扭头,看向身后暗角中的桂棠东。
他站在烛火明处,居高临下,只瞧得清小孩狼似的一双猩红招子。
“死就死了,要的就是他的命!不就是画个押,谁来不行!事已至此——”
“万万不可啊,大人!”副官终于是再看不下去,慌跌了几步,开口拦道:
“那是三皇子啊,没有御命,您审不了他!再说……全天下都知二皇子与他不过路遇,萍水相逢,您拿个十岁的孩子来审,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也服不了众!”
“这里,就你,我,跟这几个狱卒,谁他娘知道!”
陈太訾不顾阻拦,冰冷的镣铐声在大牢中荡得久。
桂棠东被扯着衣服拖出自己的牢,再被一把丢进这满是血腥焦香气味的牢里。
被丢在还盖着牛皮的尸体旁边。
副官忧心的盯着这个小孩,看他高烧不褪,脸却像个死人似的煞白,怕得牙关都在打颤,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