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沉没吭声。
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太能理解女鬼......不,是贺桂,他太能理解贺桂现在的心情了,就像自己至今也没敢告诉乔福自己成了个小三。
乔沉心尖上那一点一点点被揪紧,脑袋里却有根弦崩开了,他蓦地就明白了——
“咱们这些人,没得人惦记,也没得惦记别人。”
乔沉和贺桂这种人,不是没人惦记,也不是惦记不了别人,而是不纯粹,得到的爱不纯粹,付出的爱也是。
乔沉再如何与乔福和解,贺桂再如何求得张梅贺海的宽恕,他们给父母的爱都已经不单单是爱了,那些孝心与愧疚里,多少是对“家庭”这样社会单位的本能性趋从,多少是憋着口气想活出个人样、想证明自己生而带来的特性与主流大众别无二致的自尊,又有多少才是为着爱、为着孝、为着血脉里隐隐牵连搏动的心与情,只有他们自己心里能隐隐约约碰着这个比例的边。
可他们偏偏是共同呼吸的同一块基因,是避不开躲不掉的争执与妥协,也是舍不了的慈爱与仁孝。
所以贺桂为自己是男/妓羞愧,乔沉为自己是小三悲哀。
贺桂还在电话那头哆嗦着声音,碎碎叨叨地:“他说这地儿是他自己选的,偏,平时没人上去的,让我去拜拜他,别人瞧不见,他说他想我了——”
贺桂的哭声陡然加重:“我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那山的名字——”
山叫“忠孝山”。
飞过忠孝山,洗去孽子名。
贺桂哭着嘶吼:“忠孝山啊!我哪敢!我哪敢上去啊!乔沉......我怎么办啊.......”
乔沉安静了很久,听着耳旁女鬼的哭声,轻声说:“去吧贺桂,你也想他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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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女鬼的电话,乔沉犹豫半晌,给乔福打了个电话。
不知是父子连心还是怎么,两人互相“喂”了声,整通电话就安静了下来。
乔沉听着电话里头不知是电流声还是呼吸声的杂音,很轻地喊了声“爸”。
乔福“嗯”了声:“难过了就回来。”
乔沉愣住了,他还没说话呢。
乔福见乔沉不吭声:“嗯?不是啊?我当你分手了难过呢。”
乔沉不知道乔福是怎么猜着的,但也没否认:“我玩不过他。”
乔福没接这话:“下次回来想吃面还是年糕?家里这两天没什么米了,过几得去镇上买点,老李家你还记得吗,就小时候你说他家的米怎么一半硬一半软,他家新开了个年糕铺子,估计就是那些米磨出来的,味道还——”
“爸。”乔沉打断了他,“我没事儿。”
乔福愣了愣,“哦”了声:“没事儿啊,没事儿就成,那......挂了?”
乔沉不让他挂:“我就是想问问您......您怨我吗?”
乔福好半天没吭声,乔沉等着手心都出了汗,才听见乔福很轻地叹了口气:“你妈说的,让你这辈子活的开心就行,小沉,开心就行。”
这是乔福第一回 喊他小名。乔沉一直默念着这句“开心就行”,怔在床上发呆发了半小时,最后还是林同都快杵他鼻尖上的饭盘把他猛地唤醒了。
“乔先生,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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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彻底分手了
乔沉看那一水儿的蛋就知道是林浮生做的,他微微推了推:“你吃了吧。”
林同很诚恳:“......您不能因为您失业了,就试图也拽我下水。”
乔沉失笑:“哪跟哪儿啊,我吃不下,让你送回去你也为难,你吃了吧,我不跟他说。”
林同怪异地看他一眼,低声说:“您但凡往外面瞅一眼呢?”
乔沉往门口看去,跟林浮生落汤小狗似的眼神对上了。
乔沉:“......”
他从林同手上接过饭盘,站起身,朝林浮生走去。
“不吃。”乔沉把饭盘往林浮生手上递过去。
林浮生没接:“你中午吃光了。”
乔沉面不改色:“我没吃,我倒了。”
林浮生:“垃圾桶里没有。”
乔沉:“倒外边儿了。”
林浮生:“外边也没有。”
乔沉:“被狗叼走了。”
林同没忍住笑了出来。
乔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窘迫找补:“反正我不吃。”
林浮生闷闷地说:“我做的。”
乔沉挑眉:“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不吃?”
他把饭盘往林浮生手里一塞,又把两人都推了出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门板都还在振动,声音也没完全停下来,外边儿丁点脚步声也没有,乔沉却在这不算安静的环境里,听见了一声张扬的、放肆的、落井下石的——
“咕”——
他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