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沉“哦”了声:“打扰了。”
他扭头朝店外走去,一直强撑着的腰杆微微弯曲了下来,乔沉没法儿再那么大踏步地走路了,脚后跟的水泡钻心地疼,一阵一阵的,额头都渗出了几滴汗。
乔沉缓慢地走到了另一家店,也没有,他又慢慢弓着腰,走到下一家......
就这么走了六七家店,乔沉的脚趾头都开始有意无意地扣着地,想减少脚后跟跟鞋面的摩擦,终于在最后一家店碰见了个好心的医师,替他用无菌针扎破了水泡,又给了他一瓶碘伏和一块纱布。
“没事,将养两天就好了。”医师把二维码一转,“12。”
乔沉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碘伏和纱布。
就这么点东西吗?那为什么刚才那些药店都不肯卖他呢?
乔沉怔愣在原地,呆呆地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医师。
医师看他一眼,笑了:“他们可能不太乐意碰着患者的脚,赖他们,不尽责。”
乔沉听明白了,那些人嫌他脏。
“可是——我不好看吗?”乔沉想,怎么会有人嫌弃好看的人呢?
医师挑挑眉:“像个漂亮的泥娃子——快回去消个毒,这两天最好不要穿球鞋,棉鞋又太热了,最好能穿拖鞋或者凉鞋吧,别再磨着了。”
乔沉笑了笑,跟人道了谢,付钱走了。
他走出店门,看着手里的东西,还是在想——
他们觉得他脏,所以漂亮也没用,都遭人嫌弃,林浮生也是一样,他也许没把自己当情儿,可也没觉得给自己打上小三的身份有什么,因为他觉着自己卑贱,所以自己漂亮也没用,小三这样侮辱人的词儿,也能随随便便地按给他。
“可是我只是想要爱啊......”乔沉喃喃,“就像想要一块干净的纱布一样——就这么难吗?”
那些老板金主给他的爱是带着肉/欲的,乔福给他的爱是带着愧疚和怨恨的,林浮生给他的爱是带着鄙夷和不屑的——
乔沉看着纱布,觉着自己太可笑了,竟然真的会相信世界上有永恒的、纯粹的、没有来由的爱,他又竟然会把这样的奢求寄托在一个已经看遍繁花、身边莺莺燕燕无数的林浮生身上。
乔沉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已经夜里十二点多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女鬼那儿。
“我还得买双拖鞋。”乔沉固执地朝超市走去,直到拖鞋在他手里了,他才痛苦地闭上眼——
他现在没有任何理由再在街上乱走了,他必须回到女鬼那儿歇下了,必须一个人、独自地在那间陌生的房子里落脚了,他必须在无边空寂的黑暗里,去抵御下意识的、习惯性的对林浮生的想念和遏制不住的爱了。
-
林浮生躺在床上,把这段时间的记忆翻来覆去地扒拉,终于在模糊的记忆里找到了个穿着一身裙子的男人。
林浮生没多想,一个电话打给了王老板,而后拿到了女鬼的联系方式。
女鬼正跟眼镜男厮混,接到林浮生电话的时候差点一激灵滚下床。
“我是林浮生,10万,告诉我乔沉的下落。”林浮生没跟他兜圈子,“乔沉现在有危险,你的义气只能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女鬼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把他的下落告诉你才是最大的危险。
他客客气气地装傻:“乔沉是谁?您又是谁?——喂?喂!哎我这儿信号不好......”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林浮生:“......”
眼镜男:“......”
“林浮生?”眼镜男问他。
女鬼含糊地应了声,想起林浮生刚才那句“乔沉有危险”,还是放心不下,给乔沉发了条消息:“到了么?”
乔沉很快回过来一张照片,是女鬼家的床。
女鬼放下心,黏黏糊糊地转身,试图转移眼镜男的注意力,却正好与眼镜男若有所思的盯着目光错过。
-
乔沉这一觉睡得迷瞪瞪的,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半点深度睡眠都没有,他长叹一口气,起了身。
女鬼租的房子比乔沉原来的出租屋好得多,一室一厅一卫,热水器、马桶、浴霸,应有尽有,只不过小了点。
乔沉给热水器插上电,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破破烂烂的,心里没忍住,腹诽了一下——
昨晚自己真的是昏了脑了,就这样的,还漂亮呢,还好看呢,人家没觉着自己是流浪汉,没把自己赶出店,就算不错了。
他用手掬了几捧水,给脚正儿八经地消了消毒,又仔仔细细地裹上纱布,穿上昨天刚买的拖鞋,下楼去买了支牙刷。
所有都弄好了,乔沉看看热水器的温度,才47℃,远远不够洗澡的,他想了想,决定先下楼买套衣服,再买双鞋,体体面面干干净净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