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沉后退两步,愣神地盯着床榻。
在三衢的出租屋里,乔沉一直觉着那儿缺了点什么,可始终没发现,可就在刚刚,爬上床的那一瞬间,他的脚硌着了样东西——
棉签。
林浮生给他沾水的棉签。
乔沉忽的就明白了,这儿缺了个人,这儿该有个林浮生。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签子,余光一瞥,在床底瞄见了个东西。
他伸手把东西拨出来,却愣住了。
一包水?
哪来的一包水?
乔沉左看右看没看出名堂,忽的想起什么,跑到垃圾桶旁边一看——
好多水。
一包一包的。拢共得有四五包。
他刚想给林浮生打个电话问问,可手在通话界面上顿了顿,又往下一挪,打给了宋扬。
“宋医生。”乔沉说,“昨天麻烦您和沈医生了。”
宋扬笑了:“没帮上什么忙。”甚至还吃了个飞醋。
乔沉客气地说:“改天还是要请您和沈医生吃饭的——我这儿有个东西,能麻烦您看看它可能是做什么用的么?”
他把摄像头对准了水包:“您能看清么?”
宋扬看了两眼:“里面装的是什么?水?”
“应该是。”乔沉问他,“我打开闻闻?”
“不用了。”宋扬瞥了两眼就明白了,这是林浮生之前用来冰敷的冰袋,冰化了就成水包了。
他刚想说让乔沉宽心,可一转念又换了个表情,重重叹口气:“乔沉,这是冰袋。”
乔沉皱了皱眉,没明白:“我昨天烧得很厉害?”已经到了要用冰袋物理降温的程度了?
“这是林子自己用的——”宋扬一脸痛心,“你没看出他走路姿势都不对了么?也不知道他这两天是怎么在你面前装过去的。”
宋扬余光瞥了瞥乔沉的面色,见他一脸凝重,继续拱火倒苦水:“他急着给你拿药,把自己的脚踝都扭伤了,又不肯敷膏药贴,说是怕你觉得熏,就只能拿冰袋敷——”
“我就没见过他受这么重的伤!”宋扬越说越起劲,“从小连他爸都没打过他!跟捧个瓷器似的不让他受一点伤的!”
乔沉原本还在担心林浮生的伤,听着最后一句话,忽的想起什么:“他爸捧他跟捧瓷器似的?”
贺桂不是说他爸禁锢林浮生的自由,又殴打他的妈妈么?
到了宋扬这儿怎么又变成了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了?
“林浮生和他爸爸......”乔沉正想问,可话还没说完,宋扬那边啪嗒就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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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宋扬猛地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两下,“完了完了完了......”
他深吸了两大口气,对着手机足足做了三分钟的思想建设,才哆嗦着给林浮生打了个电话。
“林总......”宋扬声音都在颤抖,“您是良民不会滥杀无辜的对吧?”
林浮生那儿顿了顿:“说。”
“乔沉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宋扬剖心剖肝地把自己有多想助攻的心情长篇大论地解释了五分钟,才鼓起勇气说,“我就不小心提到了你家老爷子......”
宋扬欲哭无泪:“我真就是一时嘴快。”
出乎宋扬预料的是,林浮生哪儿好像没什么屏息凝神、心跳加速、言语哆嗦的表现,就淡淡地“嗯”了声:“不要紧,我这次出差回来,会把家里的事儿都跟他说。”
宋扬听着没事,松了口气,又反应过来林浮生刚刚说了什么,这气儿又猛地提了上去:“你要跟他说老爷子的事儿?”
这不能啊。宋扬知道林浮生向来不在乎名声这种东西,多少年了,从“傀儡”到“可怜虫”,林浮生都是这么被一路戳着脊梁骨长大的,连“精/子质量不行”这种体检单都能无所谓地伪造流传——
可乔沉面前不一样啊!宋扬想起之前那份体检单被误打误撞送到乔沉手里时林浮生的勃然大怒,背后就一凉。
林浮生在乔沉面前要脸啊!
“你......追不上人了?打算靠卖惨?”宋扬又恢复了那副老样子,戏谑着问他。
“没有。”林浮生挺认真,“我没打算说多细——从前我顾及着面子,从来没跟他解释那人是怎么逼我订婚,我又是为什么没法儿干脆的拒绝。我不是哑巴,这个哑巴亏我不吃。”
他话赶话地在看守所说出了“他不喜欢的事儿我不干”后,就像被打开了关窍似的,蓦地就清醒了——
面子不重要,他如果解释了这事儿,乔沉能开心,这才顶顶重要。
宋扬追问:“那他要是觉着你是在卖惨,同情你了,要跟你复合呢?”
“他不会。”林浮生斩钉截铁,“所有人都会怜悯我,只有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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