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谢芝楠却没有白玉珠想得那么开心。
她是照过几次相的。
农村的生活很枯燥，也没什么业余活动，所以谢芝楠照的并不是什么艺术照，而是学校要求的一寸照片，办各种手续用的。
她唯一一张生活照是村里的一个姨姨给她照的，相机和她的头差不多大，咔嚓一声，就把她照了进去。然后再拿着一卷黑黑的东西送到镇里的照相馆，过了一个星期她就能看见彩色的照片。
照片里面的小姑娘留了一个男孩头，能看见青青的头茬，穿了一身很帅气的牛仔服，手里捧着一束星星点点的野花。
姨姨很喜欢这张照片，她说谢芝楠和她小时候长得很像。连第一次的表情也都一模一样。
谢芝楠瞅了一眼照片里的自己，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成了一个椭圆，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因为她当时被吓了一大跳。
第一次照相的时候谢芝楠被突然亮起的白光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要瞎了。迷糊可爱的样子，逗得周围的大人哈哈大笑了出来。
那个穿红色连衣裙，小卷发的姨姨更是笑弯了眼睛搂着她，但谢芝楠却觉得这个人美心善的姨姨没有表现得那么开心。
她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能就是姥姥说的小孩子的眼镜比大人亮吧。
再之后，谢芝楠就不在村里照相了，因为姨姨得病了。
大人们不愿意让小孩子跑去她家玩，怕这个时不时发作的“女疯子”会伤着孩子。
谢芝楠也被仔细叮嘱了一遍。她表面很是乖巧地应了，没一会儿就偷偷溜了出去。
到了姨姨家的时候，那扇总是敞开的大门外面被一个铁锁锁上了，谢芝楠进不去，只好在门外的听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的琴声。
是她们去玩时，姨姨经常给他们弹的曲子，好像叫外婆桥。
姨姨总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都洗的要发白了。谢芝楠开始以为她没有别的衣服穿，还要把自己存的钱给姨姨。被她笑着拒绝带到了里屋。然后就看到了一柜子的衣服，不是村里人常穿的款式。
她知道了姨姨是个大学生，所以会谈高雅的电子琴，也会画漂亮的景物。
谢芝楠不相信她变成了别人嘴里的“女疯子”。
她想要去反驳那些说瞎话的人，却连门也进不去了。
谢芝楠第一次听出来了曲子的忧伤，就像扑簌簌落下的合欢花一样轻飘飘地占满了她的内心。
谢芝楠有些喘不过气。
后来她被那家的大儿子拎了回去。
谢芝楠很不喜欢这个人。
他和柏晞一样总是板着着脸，但他的个子很高，五官深刻，一点也不像小孩子那么可爱。
最重要的是每次回来的时候，姨姨总是会哭上好久。谢芝楠觉得这个人好没良心，一回来就让他妈妈伤心。
再之后谢芝楠就没有见过姨姨了，那家的屋子也被卖给了其他人，合欢树也被砍掉了。好像是因为风水不好的原因。
谢芝楠在很久之后收到了邮递员叔叔给她的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台熟悉的照相机和一本奥赛秘籍。
她还是不知道姨姨的下落，也没有收到礼物该有的快乐。
照相机她不会用，怕放在家里被人偷就交给了柏晞帮忙保存。奥赛秘籍不是学校来推销的那种胡编乱造的骗钱的书。柏叔叔翻阅了一遍，带着谢芝楠把书过了一遍，然后她就在市一中的选拔考试里取得了不错的名次，还被学校提前录取了。
谢芝楠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姨姨，但她没有对方的地址，不知道该把信寄到哪里。
也许这就是语文书里说的遗憾吧，谢芝楠觉得自己能理解英子的心情了。
＊
天上的太阳渐渐西移。一辆桑塔纳在宽阔的柏油路上疾驰。路两边的店铺的收音机里报道着振奋人心的新闻，是关于东海军事演习的报道。
柏清远含笑听了一会儿，就打上了玻璃。
白玉珠还是坐在后座，给谢芝楠披了件外套。
柏清远扭过头看了一眼，［睡着了？］
白玉珠轻轻点了点头。小孩子精力消耗的快，忙活了半天早该累了。
柏清远笑了一下［你也睡会吧。］，又看向柏晞，问［你睡不睡？］
柏晞本来不想睡的，但谢芝楠的呼声好像有种魔力，让他的瞌睡虫爬了出来。
俩人都点了点头，决定睡一会儿。
路上柏清远和小陈换着开了一会儿，终于到了照相馆。
谢芝楠下车后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城堡的外型瞬间射中了她的小心脏，让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谢芝楠清醒了过来。
候在外头的两个服务生看着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样子，穿着套裙，笑着给他们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