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又知他是太子,便更加欢喜。”
“但我最欢喜的,还是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封后大典,火红的婚服,金黄的凤冠都来不及半分我嫁与他的欢喜,那是我一生最快乐,最快乐的时候······”
姑母像是突然痛苦起来,面上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痛苦,我也跟着皱紧了眉。
“陛下受百姓爱戴,是极好极好的皇帝,为了能够配上他,我便也学着做一个极好极好的皇后。“
“可是陛下他······却不是一个好夫君。”姑母在苦笑。
“他对我并无半分爱意,二十余载只是相敬如宾,这宫里所有的女子在陛下的眼里看来都是社稷,是政务。”
“柳玉嫣真心爱他,却不知陛下爱她是利用。”
“安贵妃出身卑微,手段狠辣,陛下心知肚明,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利用,来制衡宫廷。”
“太子的生母是如何死的,这宫里人人皆知。”听及此,我只觉得冷,冷入骨髓。
“陛下他啊,最善棋艺,却是在这后宫下的棋最为败笔。”
姑母说着的是她在后宫二十多年的艰辛,而我在萧府时只记得书籍里常常有一位元安人人歌颂的好皇后。
萧皇后,是世上好女子。
姑母二十岁的时候,遭人暗算,失去了生育能力,再无所出。
而那一年,我却恰好出生。
姑母失去了拥有孩子的机会,却在那年多了一个侄女。
所以从小到大,宫里的皇后姑母一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就都爱送来给我。
即使是那大了不合身的蚕锦衣袍。
等姑母断断续续讲完,我才试探开口,问了句不可在人前说的大逆不道的话。
“陛下他究竟还有多少时日?”
“太医说,就这半个月了。”姑母只停顿一瞬,便回答我。
而她说这句话时,却是意外平静。
下一秒,看着我,目光沉沉,幽幽开口。
“这宫里马上就要变天了。”
皇帝病倒的那日夜晚,皇后姑母将我召入凤栖宫内殿,与我哭泣,与我倾诉。
最后与我说了一句。
这宫里要变天了。
深夜
皇帝病后,凤栖宫便再见不着姑母的影子了,早出晚归,她日日在紫辰殿陪侍。
而这个消息也终于在今日得以见天光,风声渐渐传开,各宫的嫔妃都急着来看望皇帝。
其中最为疯癫的便是柳贵妃,在寝宫里日日吵闹要去紫辰殿,可皇帝先前的旨意并未收回,她还是不得出房门一步。
皇帝一日未死,皇命便一日不可违。
只是能入紫辰殿的,只有皇后和太子,还有皇帝的好友,我父亲萧源。
除此之外,任何人无圣意传召不得入殿。
嫔妃们不能亲见圣上,有的就开始日日熬煮补药来紫辰殿进献,有的则吃素祈福,求来各种神佛雕像,奇方异法都使了出来。
热闹的只是紫辰殿,凤栖宫整日都冷清。
不过我见到了赵洛辞,在皇帝病倒后的第二天就见到了。
这次是她一早来我的宫殿,而我才刚穿好衣裳。
她见我便是神色复杂,两只手在偷偷绞着衣衫,是不安,却不是上次的气恼。
“姐姐······”她不再像往常敞亮着声音喊我,是嗡嗡地,不该是她的声音。
突然想到,或许这几日她不见我也不尽然是恼我。
所以我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凑近她,捏了捏她依旧软软的脸颊肉,我笑起来,朝她眨眨眼睛,带着些她平时常有的狡黠。
“昨日的糕点味道怎么样?”
我的语气像是往日,未有变化。
感受到她身体一瞬僵直,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她回过神的那一刻便笑了起来,是灿烂的笑,像彩色的蝴蝶一般。
“好吃!”
赵洛辞不像以前会打开我的手,再皱着眉说一句不喜欢别人捏她的脸。
她笑得开怀,猛地点头,脆生生地回答我,那原本捏着衣料的手此刻已然放在了我的上衫衣角。
紧拽着我。
不曾提及半句,但很自然,我和洛辞就这样和好了。
人会慢慢长大的,洛辞一定会长大。
翊妃担忧着皇帝,也是日日忙碌着,和姑母一样。
赵洛辞便又恢复之前的习惯,每日都来凤栖宫寻我。
嫔妃们见不着皇帝,便日日去宫祭拜佛像的地方跪拜,为皇帝祈福。
“你母妃,宫里的娘娘都去祈福了,你怎么不去?”
洛辞整日在我这儿,没心没肺的,好似宫里生重病的并不是她的父亲。
“母妃总是大惊小怪,父皇才没事呢。”
赵洛辞神色未变地摆弄书案上的花束,脸上是带着对翊妃娘娘一贯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