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神游,皇后却是浅浅笑了,略微的气音被我捕捉到,我偷偷看她,想来她还在祈福,应当是看不到的。
可是!
我竟一转头就看到了皇后娘娘正眉眼含笑地看着我,极尽温柔,极尽······宠溺。
好似江南烟雨中,杨柳春风生。
“樛儿长大了。”皇后娘娘,竟还摸了我的头。
被这般的美人看着,我也是会害羞的,所以我非常有理由地脸红了。
但头上的温度仅停留一瞬就离开了,下一刻皇后红唇轻启,金声玉润,娓娓动听。
“樛儿是不是想知道为何今日是你陪本宫祈福?”皇后双手合十,眼睛却是睁开的。
“嗯。”我睁着眼,平静地看着那对灵童雕像,心口如一。
佛祖在上,万千神明,当坦诚,莫违心。
“玉安有名门萧氏,连出两位皇后,一位是已仙逝的庄德太后,一位便是本宫。”
“这又与我有何干系?”这与萧府又有什么关系?
我像是有不好的预感,连忙出口。
“你可知姑母也曾如你一般,在萧府孤身学礼十五年,及笄后才可出府。”
皇后的声音轻如晨雾,飘渺得像是已陷入遥远回忆,我虽疑惑,却不忍打断她。
或许这就是长生婆婆所说的答案。
“好久好久以前,姑母也曾在花神节,在文昌庙,在这佛像前,与庄德太后祈福。”
“而如今······是你与我。”
“正因为你我是萧氏女儿,是元安命定皇后。”
她说完最后一句,我的大脑无法反应,一片空白,耳边轰鸣。
这一定是错觉,是幻听!
瞳孔紧缩,我紧盯着皇后,可她还是一身雍容华贵,端庄平静,毫无波澜。
皇后不曾看我,反而闭上双眼,又开口。
“看来李烟还是没有与你说。”
李烟,是我母亲的闺名。
再也跪不住,我瘫坐在那凤凰于飞的软垫上,怔怔开口:“母亲也知道?”
“玉京人人皆知。”
人人皆知,是了,过去曾被我忘记的那些细节一幕幕冲进我的脑海。
自我记事,便日日读书写字,从不能懈怠,父亲再忙每月末测验也必会到场,未曾缺席,是啊,元安未来国母的培养怎可懈怠?
母亲的欲言又止,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还有十二岁那年哭着与我说对不起,那泪原来是为我而流吗?
所以,她才会说,一直是我,一直是我……
还有我的名字……萧樛儿
取自“南有樛木”,寓意美好圆满的爱情。
后有一句“乐只君子”,寓意祝贺新婚男子。
我出生那日,萧氏宗族,大摆三日宴席,究竟是在祝贺什么?
到头来,竟连我的名字……也是个笑话?
“为什么?”
我又尝到了,今日的泪格外的苦涩。
皇后又睁开眼了,朦胧间,我看到了,看到了她眼眸里淡淡的悲伤,化不开的愁绪。
“因为……因为萧氏世代载史,毫无实权,娶之为后,可保朝堂稳固,避前朝外戚专权,为的是家国,是大义。”
“所以是舍我,为大义?”
“是。”
又是两行热泪。
是我的,亦是姑母的,更是那已仙逝的庄德太后的。
“姑母······我能不能不嫁?”哽咽开口,已是无尽悲凉。
皇后姑母笑了,这次摸了我两下头,我的心如坠冰窖,姑母的手太热了,灼得我直流眼泪。
“傻孩子,皇命不可违。”
我看到了,皇后姑母的眼里也有泪花闪烁。
心仪之人
“凭什么?”我愤恨开口。
凝视着面前宏大奇伟的佛像,头戴黑珠,伸手张指,眼睑闭着,是一派的庄严圣姿。
佛祖在上,万千神明,也无人能渡我。
凭什么?明明······明明我也有心悦之人。
为何偏偏是我?
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九重宫阙的最高处,天下女子的典范······凤凰于飞,牡丹花开,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今日我要和羽青一起给院里的梅树挂纸花,和母亲一起喝酒祈福,等爹爹回来用膳,我答应爹爹要给他弹我前几日新学的曲子。
今日花神节,我原本该这么过的。
“凭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女子······生若浮萍。”
皇后闭上双眼,手掌仍是合十,头颅微低,发上的金钗步摇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掌心撑在软垫上,云锦号称是天下最柔软的绸缎,触之如云,此刻我却觉得它扎手,像娘院里长满刺的玫瑰。
“皇后,天子妻,一国母,世上多少女子不择手段,流血丧命都想要的尊贵地位,樛儿不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