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墓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才拿出一叠纸钱，在墓前烧了起来。
说完了，才又缓缓地走到第二个坟包前，他在那块墓碑边席地而坐，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传出。
“不知不觉，已经十六年了~~”
龙影起身，从身上抽出一块洁白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墓碑。
擦完墓碑后，他又开始拔草。
她生前爱干净，衣服只穿白色的，这里杂草这么多，她会不高兴的。
等擦完墓碑又拔完草，他才坐在墓碑旁，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静坐着，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满是温柔。
沙沙。
有细碎的声音从青山的一边绕过来，龙影抬头，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纪赫惊疑地看着那人，这还没到寒冬腊月呢，包裹得那么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抢劫的呢。
他低头看了看墓前燃烧的纸钱，露出一丝笑容：“你是我哥的朋友？”
龙影顿了顿，点点头。
纪赫看着龙影遮得严严实实的面容，大步上前，将手里的花和一些食物摆在了两个墓前，并在两个墓前都烧了纸。
“多谢。”做完这些，纪赫才对龙影道了谢。
龙影的声音有些低闷：“他也是我兄弟，我该走了。”
龙影起身的时候，身体不由晃了晃，纪赫忙上前扶了扶他：“你没事吧？”
龙影摇头，纪赫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听说龙影最近在京都......”
龙影脚步停了一下，缓缓转头看了纪赫一眼，没否认：“我就是。”
“天黑了，我扶你下山吧？”纪赫在军中的职位不低，对于龙影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比顾卫家少。
龙影没有说话，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却也没让纪赫搀扶。
纪赫跟在他身边，直到看到山下那辆车时，龙影才止住脚步，没有回头：“你回去吧。”
纪赫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黑暗中，他的眼角已经涌起一丝晶莹。声音变得哑涩：“好。”
龙影正要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哥~~”
———
即便他包得再严实，可那双熟悉的眼睛看向他时，还是会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他的声音，即便有意地改变，却仍然是他熟悉的语调。
他走路的姿态......
这些，不知不觉跟他记忆中的大哥相吻合了。
但最让他疑心的是，龙影祭拜大嫂也就算了，还那般细心地擦去墓碑上的尘土，将周围的草除得干干净净。
龙影是大哥的战友，却不认识嫂子才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于是，心底那个最不可能的声音占据了上风，让他情不自禁喊出了那个他想念了十几年的人。
纪赫看到，龙影离开的脚步略显仓惶。
白色面包车驶离了青山，纪赫呆呆地站在青山脚下。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车里，龙影的心头堵得慌，他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还会在山上遇到纪赫。
他微微转头，看向玻璃窗上倒影出来的那个鬼魅般的面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脸，即便，它早已被包得严严实实。
“胖海，传我的令下去，让雷阎回京都一趟。”半晌，龙影威严的声音在车内缓缓响起。
胖叔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一抖：“老大！”
雷阎是龙影的第一手下，也是下一任的龙影，如今并不在京都。
老大这个时候要召回雷阎，难道是......
“我也该让出龙影的位置了。”这么些年，他也算对得起他的老大了。
他恐怕时日不多了......
龙影低着头，一个木雕从大衣里缓缓露出，雕的是一个头戴蛇冠的漂亮女子，杏眸如水，含着一丝狡黠，在她的手上，还缠着一条蛇。
看着手里的木雕，龙影的眉目温润起来，快了，他很快就要去陪她了。
当年那一项任务，一点都不比一年前的毒气实验室轻松，因为龙影内部出了叛徒，那一次的任务几乎全军覆没。
是老大把最后的生机让给了他，并且，在临死前，将龙影也交给了他，让他除掉叛徒。
为了不让人知道龙影已死，他和老大互换了工作牌......
所有人都以为，死的是他，纪铮。
可是，谁都不知道，他又以龙影的身份活了下来。
等他除去了叛徒，整顿好龙影内部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没了。
他还欠着她一个承诺，一个娶她的承诺......
从七里巷回到学校后，溪宝心里一直担心着。
“纪璟砚，龙叔为什么走了？”他的情况那么糟糕，她隔两天为他治疗一次，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起色，他怎么不声不响就离开了？
纪璟砚眉目低垂，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