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方才明明道过歉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变卦,“你让她出来见我。”
荆泉快被气笑了:“姜帛,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公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还让公主来见你,脸怎么那么大呢?”
“荆泉。”有人在荆泉身后叫住她,李宴然穿着银铠走了出来,月光照在她身上更显女儿英气。
“宴然,”姜帛见着熟人,连忙问,“公主真的不让我入梧桐宫?”
李宴然犹豫片刻,才点点头:“原话是,面相崎岖,长得碍眼。”
姜帛愣了愣:“什么意思?”
荆泉笑出声:“说你丑得人眼睛疼呗!”
“荆泉!”姜帛再也克制不住,完全将锦囊里姜子期留给她的字条上的那几个字抛诸脑后,拽起荆泉的胳膊就是一折。
幸好荆泉武艺不低,立即反应过来,才没被姜帛将手生生折断。
“你疯啦!姜帛!你敢伤我!”荆泉怒道。
姜帛被李宴然拦在怀里,“梧桐宫外不许喧哗,你冷静冷静。”
荆泉:“李宴然,你放开她,让她过来,我看她打不打得赢我!”
姜帛挣扎着要从李宴然臂弯里逃出来:“宴然,你放开我!青鸟大人在上,今天我要不打死她我就出家去青鸟阁当侍者!放开我!”
——“青鸟大人在上,今天我要不打死她我就出家去青鸟阁当侍者!”
好容易青雨能安静一会儿,忽然脑子里蹦出这句话来。
真烦呐。
总算让青雨想起来为何会觉得姜帛的声音熟悉,原来之前她脑海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信徒就是这个叫姜帛的东西,不知姜帛为何能有那么多的愿望,而且大部分都与她自身无关,专爱多管闲事,旁人跌个小伤都值得她专门跑一趟青鸟阁去祈愿,真烦呐……
这若是寻常的噪音,拿两朵棉花堵住就完事了,可偏偏是浮沉在神识里的声音,挥都挥不走。
但青雨还是让宫人将梧桐殿的门窗全部关起来。
姜帛忽然停下动作,从李宴然身后探出脑袋,看向梧桐殿,见门窗紧闭,灯火通明,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公主的确不想见到她,甚至不想要听见她的声音。
姜帛不再挣扎。
李宴然见她好似已然放弃,于是试探地松开手。
姜帛丢了魂儿似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怎么不打啦?”荆泉喊道。
姜帛:“不打了,我打不赢你,我要去青鸟阁出家当侍者,再见了诸位……”
四周看守的护卫直感气氛寒凉,大气不敢出,李宴然和荆泉二人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亦未做声,只任由姜帛一个人独行远去,待身影没入黑暗,荆泉才说了句:“我赌半锭。”
“两锭。”李宴然道,“不出一个时辰。”
荆泉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胜算,叹了口气道:“哪天姜帛要是真的出家给青鸟神当侍者,我一定拿全部身家跟你赌。不过现在,我觉得她肯定会出尔反尔。”
……
宫墙之内,繁华不及民间,玩乐不如市井瓦肆。
但青鸟阁的规格却远胜民间任何一座青鸟阁。
姜帛从香炉旁取出几支长长细细的香,在火堆里点燃,恭恭敬敬鞠了几躬,再慢慢将香插入香炉,看守青鸟阁的侍者守在外面,此时黄幡晃动的阁内只有姜帛一人坐在蒲团上。
“青鸟神,虽然我常说要出家给你当侍者,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东西我舍不得,请原谅我又妄语,下次我一定言出必行,这次就算了,好吗?”
青雨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看着梧桐殿顶横纵贯通的房梁,听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姜帛的声音:
“我方才是气坏了,青鸟神,你是最明白我的,我人生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你知道的,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期盼有一天能见到公主。
因为我知道注定有一天我会入宫成为帝卫。
可是她怎么能不让我踏入梧桐宫呢?她长得那么好看,心眼怎么却比针孔还小?怎么对我就那么坏呢?”
青雨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夜深人静时,神识里却嗡嗡地不住有人讲话,起先觉得聒噪,习惯了却感觉有些意思——虽然说的没一句人话。
姜帛盘腿坐在蒲团上,几乎将自己从出生到如今的全部心事都一一说了出来,从夜深到天明。
终于天色翻白时,姜帛才重新跪在青鸟神像面前,双手合十,虔诚道:“青鸟神,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做公主才不会欺负我?”
青雨或许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微笑。
过了会儿,姜帛渐渐没了声音,也许是离开了青鸟阁,也许是念叨一宿终于困得睡着了。
直到一切声音都随夜晚的结束而消失时,青雨才低声回了句:“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