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将信拆开,阿瑶拎起一旁的墨色大氅叠起,一边闲聊着,“姑娘,听公子说老爷立春才流放,那咱们可是要等到老爷离开皇城之后再回去?”
皇城离涑州甚是遥远,夺位之乱虽已起多日,但以防民心惶恐,一直被刻意压制着,故此还没传到温琼这里。
不过阿瑶刚说完,她自己就先皱起了眉头,“那也不行,开春之后姑娘该临产了,回皇城一路颠簸,危险得很。”
大氅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小柜里,阿瑶又拎起一旁晾干的衣裳,后知后觉发现姑娘都没回应她。
好奇的侧过头,只见女子呆愣望着那书信,神情恍惚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她放下手中衣裳走过去,“怎么了姑娘,白鸦信里说了何事?”
温琼下意识将信纸对折,“我……”
嗓子异常的紧,微弱的窒息感令她一个字音吐出来,便发不出声音了,薄薄的信纸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着。
她才消化重生后的姚宣辞与这一世的姚宣辞共存之事,白鸦却又说——“夫人,公子欲杀另一个自己。”
“求您给公子来一封书信,唯有夫人之言,公子才肯听入耳。”
温琼第一个念头便是白鸦高看了她。
她已经一退再退,只求拥有一方小天地的安宁,此时插手姚宣辞的事,无异于主动接手了这个大麻烦。
可姚宣辞要杀了另一个自己,怎么杀?
难道他不怕自己也会死吗?
死字从温琼脑海中一闪而过,攥着信纸的细白长指蓦地攥紧。
她记得,毒茶入腑后的一瞬间,绞痛犹如浆汁丰富的果子被凶狠一锤爆开四溅,在五脏六腑迅速蔓延,疼得她直不起腰,下意识蜷缩起身子趴在桌上。
她竭力推开了一点缝隙,看到窗外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幕下绽放,绚烂迷人似漫天星辰。
死过一次后,温琼是格外敬畏死亡的。
所以她不明白,姚宣辞怎可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他竟想杀自己,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
薄薄信纸被用力至泛白的指尖穿破,温琼感觉肩膀被人碰触了下,抬眸对上阿瑶惊慌失措的脸,“姑娘,你说说话,别吓阿瑶啊。”
温琼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声音隐隐带着颤意,“没事,我只是在想事情,走神没听到你在喊我。”
她拿过手旁的书册,随意翻开一页后将皱巴巴又破了的信纸夹在里面,“你点盏灯吧,屋里太暗了。”
阿瑶被方才像极了丢魂的温琼吓着了,眼尾还带着湿意,闻言连忙点头,去外厢取火折子时还不放心的回头再看一眼。
等回来后看着安静握着书本的温琼,这才松了口气,取来一盏三灯架放在小桌一角,点亮后拿镂空灯罩罩住。
阿慎去找了两个乞丐去莫城打探消息,第三日才带回来一点信息。
好消息是太子暗卫还在莫城,半夜飞檐走壁似在搜索,坏消息是没能找到温伯清的身影。
等阿慎离去,温琼轻捻过一页书页,前两日被她夹在书册中的那封信又出现在眼前。
她迟疑的捏住书信的一角,良久后合上书,“阿瑶。”
“哎。”阿瑶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走来,“姑娘有何事吩咐奴婢?”
“帮我取来笔墨罢。”
腊月里已经冷得不行了,厚厚的棉帘遮挡住了外头刺骨的寒意,相比之下卧房里暖烘烘的,温琼不想再费力的去趟书房。
阿瑶很快拿来了笔墨,温琼用镇台压住宣纸,提笔犹豫了片刻,蘸下墨宝。
只是短短几行字,她折叠好封进信封里,“交给阿慎吧,他同兄长待了那么久,该知道怎么把信送回皇城里去。”
阿瑶接过书信离开,不过时厚重门帘又被掀起,是宋嬷嬷端着一碗排骨汤进来。
“姑娘喝点汤暖暖身子。”
宋嬷嬷把温烫的排骨汤递过去,顺手探了下温琼手上的温度,感觉到温温热热的,甚是满意,“看样子身子骨没那么虚弱了,难得寒冬里还暖和着。”
温琼抿唇浅笑,“所幸之前那些苦药材没白喝就好。”
“是姑爷费心请了太医调理,姑娘也不怕良药苦口肯喝,这般努力定然有个好结果。”
宋嬷嬷笑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信书来,像是拿了个糖果似的在温琼面前晃了晃,“瞧,姑爷刚送来的信,摸着还有股子凉意呢。”
温琼眸光微动,放下汤碗接过,轻声道,“真巧,我才让阿瑶送走了一封。”
宋嬷嬷掩唇,随即端起木托,“那老奴就先回去,夫人那处还等着老奴陪着去拜拜佛庙呢,约摸着晌午后回来,姑娘莫要挂念。”
温琼颔首,同时拆开了信,一目十行看过后,唇角紧紧抿着,眼底染上一丝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