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成年皇子之中,唯有这位四殿下性情温和,手段利落却极为仁慈,尤其忠言之劝能听进耳里认真琢磨,此点甚佳。
白鸦想了想,“许是您这把快刀砍得有些凶猛。”
四殿下的侍卫听他传达自家公子的话时,拧着眉犹犹豫豫的,委婉的表示公子这行动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该从长计议,脚踏实地的走完。
姚宣辞收起笔,将信纸晾干后折叠起,“人手够足,证据够多,除夕之夜前,东宫必然会换人。”
他只承诺替四殿下撕开一道口子,待东宫易主之时花落谁家,全凭四殿下自己。
“眼下这个时候,皇城中警觉之人不少,他若不想步入东宫后尘,就不该暴露与我有所牵连之事。”
“让他煽动其余几位殿下,继续对东宫一党施压出手,你去帮邢昀京将贩盐及官匪勾结之案的铁证完完整整拿在手,越全越好。”
白鸦闻言觉得也是,眼下全力对付东宫才是正经事,随即接过信纸,“这信儿是要送给……?”
“送到夫人手上便是。”
“属下这便去。”
白鸦恭顺的领命离开,姚宣辞望着落在地上的暖阳,从身后书架上的一个长盒匣里取出一幅画卷,展开,画像上是女子温婉精致的眉眼。
男人凌厉的凤眸顿时浮现起一抹浓浓的思念。
还有半月便走进腊月,涑州位南临着海岸,比起皇城温暖不少,不知她会不会依旧怕冷到要烧起地龙。
听墨崖说她离开皇城后有母亲陪着,这一路吃的好睡得好,笑得也开心。
想至此,他目光染上几许遗憾,修长的指温柔蹭了蹭画中女子的脸庞,他也想看一看阿琼笑起来的样子。
印象里,阿琼有许久没对他笑过,看他时都是冷淡平常的一瞥,没有多少反感,也没有太多欢喜。
姚宣辞溢出一声叹息,也不知她可曾发觉了郑如毓的存在,会不会生气他竟让两世仇人跟在她身边走了一路。
沉默寂静了许久的这一世的姚宣辞总算出声,他意识还有些混沌,“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压制你吗?”
姚宣辞的指尖一顿,他缓缓卷起画卷,“我多次踏进佛寺道观,总该是有点收获的。”
这一世的姚宣辞意识聚集凝实了些,清晰意识到姚宣辞的所作所为,“你想彻底抹除我。”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与之拼个你死我活的竟是上一世的自己,他冷冷的道,“你以为这些前世恩怨在今生再度了结,阿琼就会毫无芥蒂隔阂的原谅你?”
许是这些时日被压制得虚弱,这一世的姚宣辞连恼怒的力气都没有,意识却异常的清醒。
“谎言虚假,你会愈发畏惧真相破露那一日,你所挽回补救的一切迟早会崩塌。”
“那我也不会将身体让给你。”
“你是你,我是我,我信不过你,也不放心把阿琼交给你。”
姚宣辞探手伸到阳光下,感受着暖烘烘的日光落在掌心的热度,“想要夺回身体,就各凭本事罢。”
他想与阿琼白头到老,想看着他们的孩子平安长大,所以他绝不会甘心离去。
他,要杀了这一世的姚宣辞。
而眼下,已经一步一步按照计划走去,尘埃落定后见到阿琼的,一定是他。
“好啊。”这一世的姚宣辞内心也一样的平静,“各凭本事。”
这世上只能留一个,真正多余的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上一世的他。
这具身体,本就是他的。
*
临到夜深,白鸦头顶着漫天星辰跟随自家公子回侯府,太阳一下山就冷的不行,整个人被寒风吹透了。
早已经守候多时的庞嬷嬷赶忙命人端来两碗热汤递上,又将锅里热着的晚膳布好。
“那个……世子。”见姚宣辞用过膳便要离开,庞嬷嬷忙道,“老太君天黑时派人传话,让您用过膳后去她院里一趟,有事想与您商议。”
姚宣辞拧着眉头转过身,“可有说过是何事?”
如今本该是侯府里准备老侯爷生辰宴之事,但皇城朝臣都忙碌着,因东宫党派牵连甚广,不少朝臣世家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尖儿触霉头,故此,原本要大办的生辰宴也只能简单低调些。
除了生辰宴,姚宣辞想不到还有何事,又或者他愿意搭理的,也只有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庞嬷嬷摇了摇头,“未曾透露过。”
姚宣辞闻言沉吟片刻,回到主厢里拿起挂在木施上的墨色大氅,同时看向跟随而来的白鸦,“白日里吩咐你的事儿,你可忙过了?”
白鸦知道是自家公子给夫人传信之事,“属下已经送出去了。”
“我案头镇台下还压着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