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做为妈妈,芸姨才是最好的。
她生性好动,从小就爱惹是生非。
白姝脾气冲,隔三差五的就要把她训上一顿,嘴里时常挂着一句话:“现在要是管不住你,长大了还不得飞天!”
曾芸却认为,女孩子就该娇着养。
每回母女俩起了冲突,她总是嘴上跟白姝同仇敌忾,说着一定会帮忙好好管教,实际每回把简愉带回家里都是好吃好喝的哄着,然后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再故作严肃地拉着张脸把她送回家。
就算偶尔有所教导,也总是温柔细心。
那时的她对简愉来说,就像是守护神一样的存在。
懵懂的简愉曾问过简兆良:“可不可以让芸姨做我的妈妈?”
结果当然是被驳回了,还被再三叮嘱:“这话可千万不能在你妈妈面前说。”
年幼的她还没有挑战权威的胆子。
尽管对此很是不服,却也就只能被迫忍气吞声。
谁知没过几天,她又不知道犯了事,又一次被骂的狗血淋头。
她也怒了。
心想怎么都是被骂,不如就为自己拼一把。
攥着小拳头就跑到隔壁,郑重其事地征求当事人的意见:“芸姨,你能不能做我的妈妈?”
曾芸一听也愣了,问她:“那你的妈妈怎么办?”
“给铭铭!我跟他换!”
简愉一脸认真:“反正她也比较喜欢铭铭,从来都不会骂他!”
“反正我不管,我就要你做我的妈妈!”
会被人喜欢,尤其是偏爱,当然是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
对此,曾芸也不例外。
可她合不拢嘴地笑了半天,最后却还是拒绝了她:“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妈妈,这是从生下来就定好了的,是不可以拿来交换的。”
拒绝完,见简愉苦着小脸将要哭出来似的,很快又不忍心地转了话锋:“阿姨不能光明正大做你的妈妈,但我们可以偷偷的来,以后妈妈该做的事情,阿姨都会尽力做到。”
“但你要答应阿姨,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行吗?”
简愉撅着小嘴和她拉勾,从此有了两个“妈妈”。
曾芸也说到做到。
自这天起,她贪睡起晚,曾芸会骑着自行车送她上学;她贪嘴嗜甜,曾芸会在家囤好冰淇淋巧克力,偷偷让人吃完,再带着她刷牙漱口毁尸灭迹;她贪玩偷懒,曾芸依然会陪着坐在书桌前,耐心地给不安分的她讲解一道又一道的题。
明明生的是男孩,却会去研究许多复杂好看的发型,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她扎不同的小辫。
家里备着很多新衣服,每当她在外面玩得一身泥,浑身脏兮兮地出现在楼道时,总能听到一道无奈的声音在说:“哎哟我的小祖宗啊,怎么这么会给我出难题呢?”
然后带着她回去洗干净,换上新衣后领到白姝面前,又会说:“你看,我给小愉买的新衣服,挺好看的吧?”
帮着她瞒天过海,一次又一次地免去白姝的教训。
就连少女发育,例假来潮,最先关注到的,也全都是曾芸。
她一点点地安抚少女的心理,耐心教导她这些都是正常的,带她去买好看的小吊带,教她使用五花八门的卫生用品……
因为曾芸,她拥有了一整个美好的童年。
因为曾芸,在所有女孩都羞怯含胸的青春期里,她挺胸抬头、自知自信。
因为曾芸,让她能够对这个世界保有最纯真的善意。
没人知道,她和芸姨之间,也有着这么多的回忆与秘密。
而这个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度超越亲生母亲的女人,就在这个万家灯火的深冬,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她的痛苦,全然不比任何一个少。
她连自己都安慰不了,为什么还要叫她去安慰别人!
泪水崩涌而至,打破眼前的泡影。
思念在一瞬间决堤。
她的脚步慢下来,一点点地蹲下身,颓软地跌坐在雪地上,把脸深埋在臂弯里,终于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
她哭的昏天暗地,哭光了所有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安静下来。
泪水被风雪卷走,还在惯性里一抽一搭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一道稚嫩童声传来:“姐姐。”
她仍埋着脸,抖了抖肩,丝毫不想理会。
男孩又拍了一下,急急跺了跺脚:“姐姐姐姐!”
简愉又闷了一会,见他还是不走,终于不耐烦地抬起半张脸,视线扫过去的时候,男孩把手往前递了递:“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