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她抬手擦去眼角的一滴泪,“死了比活着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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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昭明的伤在肩膀上,沾不得水,平日里很多事都做起来费劲。
宋也川偶尔来搭把手,有时替她梳梳头。
他的巧手在这上面还是有些费力,梳了好几回才勉强学出个模样来。
日子难得过得平静了些,宋也川照常忙碌着,一直温襄尾七那一天,温昭明刚好进宫给温兖请安。
她的身体渐渐好转起来,只是人比过去还要畏寒些,入秋之后出门也更少了。
从三希堂出来时,她低声问冬禧:“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殿下指的是什么?”
“一种香味。”温昭明蹙着眉心,“但不好闻。”
“似乎有。”冬禧想了想,“殿下好端端的,怎么会问这个。”
温昭明缓缓摇头:“不知道,只是不喜欢这个气味。”
外面正在下雨,汉白玉石阶上积了一些水,空气带着一股湿淋淋的气味。冬禧为温昭明撑着伞,宫里头还在行走的奴才并不多。
“我记得,弘定公那阵子住在平园里。”
“殿下不会是想去吧,弘定公和世子是出了花没的,您身子还没好全,怎么能沾染这些……”
温昭明依稀地笑了一下:“你也信这话?没事的,咱们就当是路过,你叫我瞧一眼。”
过去,温昭明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慈悲的人,但随着年岁的增长,骤然的得到和失去都不再会牵动她的心弦,可她却回忆起了一些人的好。
温襄不是好人。
但她觉得自己和宋也川越发相似,都在走向一条失去的道路。
她不知道自己回忆的是某个人,还是那段时光。
平园外面朱门紧闭,挂着明晃晃的一把大锁,没有一丝祭拜的痕迹,潦倒且又萧索。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只当是吊唁过了。
从一个花架后头绕出来一个老太监,四下无人,他唤了一声:“是长公主殿下么?”
温昭明隔着细密的雨帘看去,那人上前来给她磕头:“老奴是弘定公身边伺候的人。”
看着他,温昭明神情有些冷淡:“本宫听说,弘定公身边的人不少都发卖了。”
“奴才不是亲近的人。”那老太监说,他显然是在雨中等了很久,衣服都已经湿透,“弘定公过身前曾坐在滴水檐下头做了这个,那时老奴在旁边扫院子,他将这个交给了奴才。”
说罢,那个太监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竹球。
不过巴掌大小,雅致玲珑。
温昭明的目光触之即离:“你是何意?”
老太监低声说:“这是弘定公最后能留下来的东西了。”
那时,温襄坐在廊下,人早已形销骨立。
他编了一个竹球托在掌中,叫太监来看。
“爷是做给世子的么?”
“他不喜欢这个。我是做给宜阳的。”
“长公主?”
“嗯,那时候靠这门手艺,哄得她天天追着我转。”
温襄不需要那太监说什么,他将竹球抛起再接住:“物是人非啊。可惜了。”
温昭明并不碰这个球,她收回目光,低声说:“烧了吧,这种东西,留在世上也无用的。”
不再理会那个老太监,主仆二人沿着夹道又走了很久。
温昭明蓦地站住身子,吸了吸鼻子。
“殿下。”
“我没事。”温昭明看向身前那个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的世界,“就像宋也川说的,他们都是做了一个自认为对的选择。”
“奴婢记得,弘定公当年对殿下是很好的。”冬禧轻声说。
“是好的。”温昭明遏制住自己的泪意,“人会变的。”
二人一路走到太和殿,这边雨势又更大了些。
温昭明看到一个人被四五个人摁住,他却又不服气地挣扎起来。
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旁边,雨水如幕,只需要一眼,就能认出宋也川如瘦竹般的身影。
“宋也川!你又凭什么抓我!抓人的该是大理寺,何时轮到你了?”是江尘述。
宋也川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江尘述看了良久,突然换了口吻:“也川,也川,我错了,求你救救我。”他膝行几步,想要去拉宋也川的官服,周围几个番役将他摁得紧紧的。
“松开他。”宋也川道。
而后他上前一步,缓缓说:“你做了什么,你心里可都清楚?”
“户部那些事我便不再赘述了,我来问你,你为何敢刺杀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