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王见黑脸做不成,就软和下来,好声安慰:“枝枝是不知道,当初你还在你娘亲肚子里,爹爹就想你若是个男娃娃,定要培养你成为江左王那样的少年将才!”
少年将才,惊艳绝绝,江左王,裴枕。
他本该是皇宫里出身顶尊贵的皇子,过着不沾凡尘的神仙日子,等待年岁渐长,就娶门当户对的温婉淑女做江左王妃,如握在闺秀手中的暖玉,富贵一生。
可霍枝却记得爹爹对她说过,这个江左王很有几分傲骨。
不愿做富贵闲人,却手握长刀,破敌三千,见血封喉,是阎罗殿下诛杀胡鬼的煞神。裴枕更也是国人心中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她小时候就听过不少这个王爷的故事。
还有人说,当初先皇的意思,是要把皇位传给这位江左王,或许是真传给裴枕比较好?
这样,霍枝就不用给老皇帝做妃子。
一入后宫深似海,她断然是不会从的:“母妃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儿,如今被爹爹嫌弃的,恨不得扫地出门,不知道,母妃的心该多疼?”
岭南王被女儿的话,在心里狠狠刺了一下。
大抵是霍枝眼神灼灼,亮如星灿。
让他心中倒生起几番愧疚,霍枝母妃早亡,她感受不到娘亲的呵护。可选妃大事,如何能混为一谈,岭南王把话给放这儿了:“此事由不得你!你不想去也得去!”
“霍枝!你本是我生的!就算是本王真卖了你,那你也是让你给本王尽孝。霍枝,瞅瞅你一身绫罗绸缎,哪个不是花本王的银子!”
不就是金银,有什么了不起的,霍枝一把摘下鬓发之间的发簪,丢至地上,“还给你!”
这珠钗,还是上个月岭南王特意托人寻来的,如今碎裂在地上,“霍枝,你若真是能耐,就别吃王府里的饭!”
霍枝的眼泪滚在眼眶里:“爹爹想看我做寡妇就直说,何必把我赶去京城,废这么多力气?”
“寡什么?”
“等大婚之夜,我就下毒杀了圣上!圣上死了,我就成了寡妇,有何不对?”
岭南王的手一顿。她向来说到做到,岭南之地多蛇蝎剧毒,下药是轻轻松松的事。霍涛是个暴脾气,又觉得后背发凉:“放肆,霍枝你当真翅膀硬了!”
霍枝侧脸一偏,火辣辣的疼,“爹爹,你打我?”
这也是她第一次挨打。
“爹爹不如打死我的好。”霍枝本就生的娇艳绝色,眼眶里强忍泪,更是我见犹怜:“劳什子的县主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去做个流民寡妇!”
说罢,霍枝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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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王府出来。
霍枝走过还算繁华的街巷,越走越偏,路途也变得艰难,脚尖似乎已经被尖锐师石子磨破。沿路所到之处,并无人烟。
“好美的女子,怎的孤身一人?”
“你瞧她那一身红裙,怕不是逃婚出来的新娘!”
烈日炎炎,不远处有一棵菩提树,几个流民打扮的汉子正在树下休憩。
在众人注视下,霍枝低头看身上红裙,她素来爱鲜艳的颜色,这红裙也不过是她众多衣裙里最普通的。只是在流民一众寡淡颜色里,倒显得格格不入。
她从前出门,都是坐轿,从未被人如此指指点点。
正要想走,身后撞上一个人。
“小心。”
菩提树下,落在地上的树影之间,是一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她慢慢抬起头,往那人身上看去。在树下聊天的流民见,一个两个都起了身上前去拜见,“大师傅,您可总算来了!”
僧人轮廓清俊,纤尘不染,声音醇厚低沉:“让各位施主久等了。”
像是从炎热暑气里,捧出一块经年不化的寒冰。
霍枝抿紧嘴,好可惜,是个出家人,但又忍不住的瞧过去。
自他来后一刻也不得嫌,看病问诊,对流民的态度也是温温和和的。于是乎,霍枝对这位僧人更加有好感了。
“施主。”
忽然听见那僧人喊自己。
“嗯?”霍枝应了一声,烈日照射在娇嫩的脸,起了淡淡粉色。
僧人已到跟前,清冷身影遮挡酷暑日光,没得让她心怦怦跳,只听他道,“施主,面庞烧起,可是也有不舒服?”
他的声音真好听,唇齿说话间,散发着淡淡苦艾的清香。
从未有过这样的人,让她一见倾心……
不知不觉间,霍枝却将她的衣摆捏入掌心之间,道,“大师傅,我不难受。”
“哎呦哎呦!怎么回事啊?”却有流民起哄喊道,“你这新妇好没规矩,抓着大师傅衣袖是几个回事!”
让霍枝她也吓了一跳。
手掌中一片的衣,哪里是自己的?分明就是僧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