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向长远冲上前去扶他,神色紧张。
徐原青堪堪稳住身体,别开他搀扶的手,摇摇晃晃的走到书桌前,手撑在桌上指尖泛白,神色凌然,白皙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眶发红,眼下的泪痣鲜红夺目如血珠,浑身弥漫着森冷的寒意,平日里虽不近人情,但身上只是疏离感,此刻却笼罩着生人勿近的杀伐气息。
向长远试探性的叫他,“徐原青?”
闻声,徐原青身上的森冷气息略微收敛,眼中的阴鸷也消散一些,抬眸看他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适才唐骄送来的纸条,其上六个字此刻格外刺目,怎么会那么巧,他身边无人。
他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纸条搁置在桌上,尽量平静的问他,“你今日原是有什么事吗?”不想,声音还有些许颤抖。
向长远边去给他倒茶,边将自己今日的行迹陈述给他听,“我今天未时要去刑部报道,在家侍弄寒梅晚了时辰,先遇到了陆秋灵耽搁了一会,又遇到小公爷,听他要来给你送信,便陪他一同来了,正门不许出入,其他地方却没有巡守,我心中担心就多留了些时刻,便见有几波人来窥探。”
他若是不侍弄梅花便会早些出门,恰好能与唐骄错过,又或者他没与唐骄一道来,仍旧去了刑部,那他依旧不会来宣平侯府,也不会发现宣平侯府没有看守,有人来窥探。
李英不在府上,柳谦不在,李一鸣追人而去,他身边无人。
徐原青两手撑着桌面,看着铺陈开的宣纸,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阴谋,“今日初七。”
头七回魂,他若今日死,凭着国师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将判词圆回来。
向长远猛然一怔,不可置信的看他,说出心中猜测,“侯爷?”
徐原青默不作声,抬头看向屏风,小孩出现是为了留他在府上。
柳谦不会擅做主张,他定是见过了寻娘,知巫师之事属实才与之一道,府内不设防,窥伺之人来去自如,李一鸣在他身边一定会去追寻踪迹,桩桩件件做的极其周密,唯一的变数就是他眼前之人。
“侯爷……”
徐原青抬手握笔,手微微颤抖,墨汁洒了一桌,洁白的宣纸上斑斑点点的墨汁,窗被寒风吹拂开,冷风侵入,屋中的热气退让,青丝衣袍翩飞,桌上的书哗哗作响,更有甚者落于地上。
向长远几步上前将窗户关好,看着徐原青握笔的手泛白,整个人状态不对,担心又不敢惊扰他。
宣平侯苍老的面容涌入脑海,往日父子间的相处历历在目,他们并不亲近,但也从未有过争执,天气好的时候,恰逢徐原青身子好,他也休沐时,他会叫上徐原青一起钓鱼,闲话几句。
他即便知道他并非纨绔,并非废材,知他身边有暗卫,知他算计太子,却从未过问,也未插手。
日复一日的相处,徐原青叫他时也真心实意。
所有事情一瞬涌入脑海,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席卷,将他堵的喘息不过,理智也险些被侵蚀。
“啪~”
笔杆折断,徐原青白皙的手上染了黑墨,笔撂在桌上,他浑身松懈下来,微微闭了眼,整个人往椅子里栽倒,像是秋风摧残的落花一样,摇摇欲坠又不敢败落,紧攀着花枝。
“是阳谋。”
轻如羽毛的话音吐出,他眼中的杀伐气消减几分,他微微侧目看向长远,勉勉强强的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笑着也十分苦涩。
向长远见他凌厉的气息收敛,整个人也逐渐恢复如常,端着茶绕到他旁边去,见他手还未停颤,轻轻扶着他脑袋,小心翼翼的给他喂水,等他不喝了将茶盏搁下,这才小声的再论事,“侯爷设局?”
宣平侯府年前就特意从兵部借了一队人,除夕的事情后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巡守更是认真负责,只有宣平侯能调动他们,今日没有布防自然也是宣平侯为之,虎毒不食子,就算宣平侯真要害他也不会等到今日,更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他也绝不信宣平侯会伤害他。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这一切都是宣平侯设的局,为徐原青而设,也将他当成了饵,为的是将暗处的人套出来。
而那些迫切想知道徐原青生死的人,因为宣平侯府的密不透风辗转反侧多日,今日终于有机会探知,即便知是局也不得不入,是双方明知的阳谋。
他父亲在朝为官多年,小心翼翼,步履维艰,竟以为他设了如此自断前程的局。
“宫中、肖家、陆家。”徐原青一字一顿的念着这四拨人的来处,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诡异的笑,阴冷渗入,“想我死的是全部吗?”
肖家,刑部尚书老狐狸肖征,徐原青给他送去了烫手山芋,他如今进退两难,派人来探,无非是确定徐原青是否还好好活着,若是气息奄奄,那此案不用大费周章,紧着大局为主,草草结案即可,若是徐原青生龙活虎,一时半会死不了,那此案该不该细查,如何审理就需得认真思索,稍有不慎,丢了官帽不说,甚至可能身家性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