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拽着梁芳上了车。
梁芳哆嗦着手,点燃了一支细长的香烟。
梁红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小妹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家有三个女儿。
大女儿梁红,二女儿梁云,小女儿梁芳。
梁云是梁弋的母亲,她成家最早,也最早有孩子。梁弋的父亲和梁云是一条街上一起长大的玩伴,对梁云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夫妻感情很好。
梁芳长得好看,又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便是宠着长大,后来嫁了人,过得也很好。
丛雀的父亲,也就是梁红的丈夫,开了个小卖部,虽说谈不上缺钱,却也不是什么富贵的日子。
加上他老实木讷,不像小妹夫那样能言巧舌,也不像二妹夫那样聪明能干。
那个时候,梁红是羡慕甚至说隐隐嫉妒着自己的两个妹妹的。
可后来,二妹梁云和二妹夫遭遇不测,死相惨烈,直到今天也没能找到凶手。
三妹梁芳的独女失踪,三妹夫也不再出现,只剩梁芳一个人,歇斯底里得像个疯子。
从前的那点羡慕嫉妒,被梁红转换成了怜悯。
所以,她对着梁芳时,总是由着她的。
梁芳把恨转嫁道梁弋身上,所以她这个姨妈,即便知道梁弋无辜,这些年也都不曾替梁弋说过半句话。
毕竟当年,的确是梁弋说想在家过生日,他们才会回到梁州。
如果梁弋不提,梁云夫妻应该会去到梁弋念大学的城市替他庆祝生日,那么惨案不会发生,梁念也不会失踪。
自己这个小妹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可怜的模样。
明明比自己小了七八岁,可看上去,比自己老上了十岁还不止。
梁红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声音软了一点,“阿芳,当年的事儿,小弋也是受害者。”
提起梁弋,梁芳的手便开始颤抖,她双指夹着烟,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任由火星一点点往后推移,直至掉落的烟灰将人烫得一哆嗦。
“这次小雀的事儿,如果不是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呢。”梁红伸手替梁芳把洒落的烟灰轻轻弹开,“这些年,这孩子也一直在外面奔走,想要找到小念。”
“阿芳,你就听姐姐一次,别再和他针锋相对了。”梁红看向梁芳的眼睛,声音软了两分,“你知道的,小弋的爸爸那边没什么亲戚,我们就是他最后的亲人了。”
梁芳灭了烟,她抬起头,看向梁红,视线冰冷。
梁红被她盯得手上动作微顿,原本伸出去,想要拍一拍梁芳膝盖的手,悬在半空,然后缓缓收了回来。
“阿芳,你怪小弋,怎么不怪小念的爸爸呢?小念出事后,他就抛下你,再也没有出现过。”
“姜卫喆是怪我没有照顾好小念!是我的错,不怪他。”梁芳眼睛通红,她一字一顿地同梁红强调,“姜卫喆没有错。”
……
“弋哥,你快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岑则峪背着包,看向面前有些失魂的男人,“就不用送我了,我打个车就行,你可别被吹感冒了。”
梁弋抬起手,抹了一把湿透的头发,没有强求,只让岑则峪回家的路上小心。
岑则峪连连点头,“弋哥,你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等岑则峪走了,梁弋才坐回车里。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丝冷,寒意顺着尚未干的水渍一点点侵入梁弋的身体。
车灯闪了闪,梁弋却有些茫然。
每个人都有去的地方,但他没有。
在梁州,梁弋曾经有过一个家的。只是后来,那间房子成了别人口中的凶房,成了梁弋常年的梦魇。
在车里坐了许久,梁弋衣服上的潮湿也有些阴干了,他才有了动作,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将脏了的衣服放进了后备箱,梁弋决定却疗养院外等着。
启动车子的时候,梁弋突然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他生在梁州,长在梁州,到头来,却没有了能去的地方。
能找的人,竟只剩下个刚认识不久的姜南离。
姜南离很轻易就见到了李虎。
毕竟当年,替李虎办疗养院手续的就是姜南离,这些年的费用,也都是从姜南离这儿扣的。
“状态不错,就是不愿意和人沟通,总是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疗养院的员工领着姜南离走到了李虎住的房间,房间很宽敞,是单人间,里头床铺,桌椅一应俱全。
“姜小姐,这些年你们都没有来看过李虎。”领着姜南离的人迟疑道,“其实这样,对他的病不好,他啊,还是要多和人交流,才不会越来越孤僻。”
姜南离停在了门外,她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向那人。
领着姜南离的人会意,“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您找我就行。”那人将房间的钥匙递给了姜南离,然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