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离似乎没有什么别的渴求。
她可以留在船上,忍受十年如一日的孤寂。
也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摧毁给了她力量的姜家。
更可以毫不在意地同自己说起,自己只剩一小部分魂魄,应该活不出十天了。
姜南离身上有着一种天真的残忍,只是那残忍并不是对旁人,而是对她自己。
……
篷布小船里,小黑猫贴着姜南离趴着。
梁弋弯腰走了进来,他先是伸手探了探姜南离额头上的温度,见如常,脸色才缓和两分,“刚刚说了那么久的话,累不累?”
姜南离摇了摇头,“又不是什么病入膏肓的人,梁弋,我们准备动身去海市吧。”
梁弋点了点头,他蹲下身,替姜南离把鞋子穿上。
穿上鞋的姜南离,依旧斜斜靠在椅子上,她挑眉看向梁弋,然后伸出两个手臂。
那意思明显。
显然是不想自己走,想要梁弋抱着她下船。
梁弋轻笑了一声,而后抬手摸了摸姜南离的脑袋,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梁弋的手臂宽厚,姜南离靠在他怀里,倒是不觉得局促,反倒心里有些许安定。
海市的疗养院里。姜淑蕊和姜彦醒了过来。
两人的病床在一处,姜彦醒过来后,有些费劲地爬坐起来,他看向另一张床上的姜淑蕊。
姜淑蕊已经醒了。
她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有些空落落地看向床尾。
“淑蕊……”姜彦开口喊她的名字,只是因为太久不说话了,再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嗓子也有些疼。
姜彦深吸了一口气,他探过身子,伸出手,按在了姜淑蕊的手背上,“淑蕊,我们没事了。”他道。
而姜淑蕊却只是默不作声地挣开了姜彦的手掌,她转过身,没有同姜彦说话。
在他们醒来的第三天。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领着一男一女敲响了病房的门。
姜彦坐着,姜淑蕊躺着。
两人在听到敲门声时,同时转头看了过去。
“阿离。”姜淑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那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身上,喃喃出声。
姜南离看向姜淑蕊,她不像姜淑蕊那般失态,反而是转头看向梁弋,“你在外面等我。”
“好。”梁弋应了下来,他把姜南离身上的衣服拢得紧了些,“我就在走廊里。”
病房的门被梁弋小心翼翼地关上,病床上的女人已经赤着脚走了下来,她停下了姜南离面前,眸光闪光,眼泪几乎下一秒就要涌出来。
姜南离眼眸微垂,她极轻极轻地退了半步。
姜淑蕊见姜南离退开的动作,心几乎都碎了,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人,“阿离,我是妈妈啊。”
姜淑蕊的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因为常年睡着,姜淑蕊看上去有些瘦削,她伸出的手,骨节分明,像是只有一层皮肤包裹在上方。
姜南离终究还是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姜淑蕊。
“准确地说。”姜南离有些迟疑地开口,她看着面前的人道,“五岁那年,阿离就不在了。”
姜淑蕊轻轻颤动着的身子猛地停下了,她抬头看向姜南离,脸色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儿,我知道你五岁的时候,被那劳什子龙骨刺穿了心脏,又在龙骨的影响下活了过来,可你就是我的阿离。”
姜南离要说的话止在了喉咙里,她看向姜淑蕊。
姜淑蕊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正伸出有些瘦削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阿离,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是妈妈不好,这些年,什么都没有能帮上你。”
“不怪你。”姜南离喉咙有些哽,她吸了吸鼻子,看向姜淑蕊重复道,“不怪你,是因为我,你们才会这样这么多年。”
姜淑蕊还想说些什么。
坐在一旁的姜彦却是有些冷硬地开口道,“行了,一直站着说话做什么,坐下来,慢慢说吧。”
姜彦是记得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的,他甚至现在还能感受到姜南离的骨鞭没入他胸膛时的痛感。
所以,在见到姜南离时,姜彦并没有像姜淑蕊这样激动,而是显得十分冷静。
姜南离扶着姜淑蕊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姜彦,“我这次来,是来看看你们。你们本身没什么大碍,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只不过姜家这段时间正乱着,你们留在海市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姜淑蕊点了点头,她仍旧握着姜南离的手,“留在哪里都一样,阿离,妈妈只要和你在一起,就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