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面积巨大、耗时极长,与其他展品热烈随性的印象主义风格不同,这是一幅写实与虚构相结合的油画。
画面上,构成翅膀的不是一根根羽毛,而是一只只不同种类、不同姿态的飞鸟,从体型最小的吸蜜蜂鸟、到翼展最长的漂泊信天翁,各种鸟类刻画得灵动精巧、细致入微。
刚刚从开幕式上散开来的观众,大多都不约而同地涌到这幅画前,他们端详着那一个个逼真可爱的鸟,似乎真就被拉进这属于天空的画作里一般。
燕鸥笑起来,问季南风:“还记得你是怎么想到要画这幅画的吗?”
正好奇这幅画来历的观众们,听到这对话,便也情不自禁围了上来。
季南风笑笑说:“去年年初,澳大利亚。”
去年年初,燕鸥接到了前往澳大利亚的拍摄任务,两个人便顺便在当地旅居数月、采风写生。
澳大利亚是个生态环境非常和谐的国家,他们遇见过大街上悠闲散步的澳洲白鹳,遭遇过吹着海风抢劫路人面包的红嘴鸥,还看到过国会大厦前优雅孤傲的黑天鹅……
而真正激起季南风创作冲动的,是他们在黄金海岸的柯尔宾动物园游玩的那一次。刚进园门没多久,他们便碰上了一群自由飞舞的虹彩吸蜜鹦鹉——它们身着瑰丽的配色,在空中肆意勾勒出一道道彩虹来,它们落在游人的头顶、肩上,轻吻着每一个为它们驻足的脸颊……
当时燕鸥站在季南风的身边,无数的鹦鹉争先恐后地落在他的身上,这位从未崩过人设的迪士尼在逃公主便张开双臂,让尽可能多的鹦鹉可以落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这个人形吸鸟机便被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彩虹淹没了,季南风看着他从鸟堆里露出脸来傻笑,也跟着乐弯了腰。
回到民宿的时候,季南风便更燕鸥说:“崽崽,我想画鸟。”
燕鸥有拍摄鸟类的习惯,在这么多年四处旅行的过程中,他拍下了无数张鸟类的照片,无论是路边常见的麻雀斑鸠,还是极其稀有的保护动物,落在他的镜头里,都是众生平等的惹人怜爱。
燕鸥一听他说这话,眼睛也亮了起来:“你想画哪一种?需要参考图吗?我可是专家!”
季南风本想说,就想画今天的彩虹鹦鹉,但看到燕鸥展示给自己的一张张照片,瞬间又涌起了无数新的主意。
“我都想画。”季南风说,“我想画一张画,把你拍的每一只鸟都画进去。”
现在,再看这张凝聚了两个人心血的画作时,那关于过去的回忆便又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回放起来。季南风用简练的语句介绍了创作的初衷和动机,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这是对于他们俩来说,讲也讲不完的故事。
季南风说故事很业余,但燕鸥聊起这些倒是专业的。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在他们身边,燕鸥便快速进入状态,指着这幅画向众人介绍道:“实际上,这幅写实风格的画会以主展品的身份出现在一众印象派画作里,不仅仅只是因为它画面最大、耗时最长,这同样是季老师对于外界质疑最有力的反击。”
由于崇尚印象主义,季南风的大部分画作都是以随性为最大的卖点。不同于其他传统的画法,印象派的画作注重对于光影一瞬间的捕捉,讲究画面整体的和谐,而并不拘泥于所谓的细节处理。
就像马奈一行人当初饱受嘲讽一样,季南风展出的画作时常在收获高度评价的同时,也会遭到另一些评论家的质疑——质疑的点无外乎是关于他的线条和色彩过于杂乱、构图随意不讲规矩,更有甚者直接质疑季南风科班出身的身份,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绘画的基本功。
画画这么多年,这样的声音从没有停止过,但季南风始终沉浸于自己的艺术天地里,因此也从未在公开场合回应过这些颇具争议的问题。
直到这一刻,他用接近超写实主义的画法,详尽勾勒出了每一只鸟的一绒一羽,甚至连鸟喙上晶莹的水珠都无比真实地描摹出来,而画作的整体偏偏还展现出了他极强的设计能力和创造力——这无疑是对所有质疑他画功的声音,做出沉默却又是最响亮的反击。
燕鸥扫视着四周观众的表情——这一次受邀前来的嘉宾里,也有不少是带着怀疑态度来挑毛病的,但此时此刻,他们注视着眼前的这幅画作,眼神里只有对这位年轻艺术家满满的认可。
这对于燕鸥来说,比季南风的画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还要值得开心。
实话说,这幅画视觉效果真的相当震撼,而且颇具观赏性,路过的每一位客人都会在画作前停留下来,看着面前那只独一无二的小鸟,体验这擦肩而过却又四目相对的奇妙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