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雄飞拿着纸笔,手腕疼得只写出了一些鬼画符,他想一会,写一会,歇一会、再写一会,想一会,歇一会……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个小时。
花地县的整个行程,马雄飞全凭着“程爱粼望山走倒马”的一股牛劲儿才支撑下来,身子也终于熬到了极限。
他用最后的力气将纸揣入怀里。
头倚着车窗没了动静。
威榔站是终点目的地。
乘客们陆陆续续下车,唯有马雄飞静|坐不动,水瓶滚落在地上,晃晃悠悠。
“诶——!”膘肥的男售票员站在另一节车厢叫他,“终点站到了!都得下车,不然又坐回去了!诶,最后一站了,下车下车!”
售票员看他置若罔闻,不耐地嘟嘟囔囔,腆着肚子走向他,“跟你说话呢,这是几晚上没睡啊,睡那么死!”他一推马雄飞肩膀,不料这高硕的不醒男人整个身子向前重重一栽,脸砸在桌上。
售票员僵住了,傻愣愣瞪着自己的手,满掌血红。
直到第二个售票员奔过来,他才缓神,两人又抬人,又打急救,又汇报工作,一看马雄飞的警官证,又忙里忙慌地给警署打电话。
45分钟后,盛丰医院。
蔡署长背着手,笑眯眯,再次旁观马雄飞浑身浴血地被推进手术室,他瞧了眼并肩而立的布拉特,“州署的眼睛是一年不如一年,递过来的都是什么人,这么顽皮的性子往往都是一个结局,说殉职是好听的。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啊,上头嫌他不听话,要拿他开刀,布曹长准备开多少银子让我给他作保?”
“我的辞职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布拉特目光浅淡,神色麻木,“老拜的母亲让我带着Jori去马德里治疗,跟他们一起生活。”
“那真可惜,”蔡署长幽幽一叹,“马伍长啊马伍长,又成了个没人要的孩子了。”
第38章
*她心尖一颤*
马雄飞全然清醒已是2个小时之后。
全身酸得又麻又痛, 刚要活络身子,“咣当”一声脆响,他仰起脖颈一瞧, 左手腕被拷在床栏上, 遭遇了自由桎梏。
马雄飞拽了拽,目光乱扫, 搜寻着周边可用的铁丝。
可山外有山, 蔡署长是心细如发的高手,不会让他轻易如愿,周边所有细小的置物全部清扫而空。
马雄飞卸力一瘫, 只能老实了。
好在手机没被没收,放在了枕边, 马雄飞一开盖,屏幕就闪跳出一排红字警告:他在葛兰家资料袋里放置的定位仪器有了最新的进展变化。
点开一看。
马雄飞猝然一怔!
那红色坐标跟自己彻底重叠在一起!
他眼神一打一转, 环顾病房一圈。
门外窸窸窣窣,有轻微的响动, 马雄飞蹙眉,视线迂缓地移到房门上, 不太可能是葛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一门之隔。
程爱粼徐徐抓着把手往下摁,乱发遮掩着她的神情, 可手泄露了不宁的心绪, 正微微打颤。
马雄飞屏息地看着门把轻轻向下。
静候着房门被推移开,程爱粼柔媚的容颜乍现在缝隙中,他有些紧张起来, 喉结嚅嗫,手指攥握, 松开,再攥握,再松开,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看上去傻愣愣的。
可很长时间,门板都纹丝不动。
门里,他等得太久了,不敢眨眼,迫得眸子都开始赤红起来。
门外,程爱粼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像在玩123木头人,身子僵得像一张弓。
马雄飞压着呼吸,死瞪着。
然而门把手开始渐渐回升,恢复了如初模样,这预示着门外人,放弃了进门。
“程爱粼,”马雄飞哑嗓轻唤,喉头发不出声响,被浓痰所窒,“程爱粼……”他不放弃,喊出来,嗓子一劈,后面两个字破了音。
程爱粼听到了,心尖一颤。
这一声叫唤囊括了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深与期待。
可她却突然畏怯了。
走到这一步,变数越来越大,场面越来越乱。人心最难算,常常是失控的底层逻辑,更何况是执拗的马雄飞,他知道的越多,她所能自如行动的空间就越小。
如果改变不了死亡的本质。
就不能过度介入到他生命中,不然当初她所承受的苦难,他也必将横遭。
程爱粼最大的后悔,就是在烟筒野坟说出了“望山走倒马”,她不知是不是这话所携带的魔力勾起了马雄飞对前世的意识。
她脑子乱,事赶事儿,她根本无法静下心去梳理命运多样|性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