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潮 [重生](11)

作者:野次鬼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马雄飞冷起来,脑袋也逐渐缓慢,冻住了。

他全身太疼,把嘴唇咬得稀烂,觉得自己是个处处破洞的皮囊,血液漏啊漏,无穷无尽,他想撑得久一些,久到凶徒离场,这样他的傻徒弟就安全了。

人一迷糊,愿望就变得简单直接。

他俩都是孤儿,都享过没人疼的滋味,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程爱粼长命百岁,岁岁焕新。

喉咙开始一团团涌血,喷薄在程爱粼脸上,灌入了她的唇齿。

她现在终于有些丑了,狰狞着哭丧着,整张脸皱在一起。

程爱粼双手捧着他面庞,有一层细密的胡茬。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用手兜住血,往他嘴里灌,不要再流了,不要再呕了。

又要死了。

又一个举足轻重,撑托她生命的人要死了。

马雄飞的脸幻化成母亲的模样,那时她才6岁。

不知道父亲是谁,或许根本就不需要这个角色。母亲是天是地,是关丹华人百花戏剧团的台柱子,举手投足间带着国韵典雅。

程爱粼长得像母亲,她出生在舞台上。

对,就是舞台上,羊水裹着她落在炽热地顶灯下,那个时候,从婴儿的眼睛里,就看到了尤物一般的母亲。

她一直以为母亲能活得很久远。

能陪伴她步入婚姻,生儿育女,成为家长里短中最坚实的铁盾,这是人的一种本能的认知。可疾病来得太汹涌,美丽和优雅溃不成军。

6岁的眼睛看到了患癌的母亲,那时一种多么可怕的体验。

觉得那是恐怖童话里的骷髅,是长腿长脚的怪物,是个会行走会开口的长杆。母亲不再抱她,抱不动了,最后连抬臂都费劲儿,程爱粼想让母亲摸她脸蛋儿,只能自己把脸递到手边蹭。

母亲弥留时,也是大口大口呕血。

雪白的枕头和床单撞色着嫣红的血液,对比浓烈得耸动人心。

这么瘦的人啊,哪儿能有这么多的血啊。

无穷无尽地流。

母亲瞠目瞪着天花板,整张脸都是血糊殷红的。

就像现在的马雄飞和她自己。

“师父,别睡啊师父……师父……”

“……别动……”

马雄飞孱弱地气音幽幽溢出口。

程爱粼扒拉着他眼皮,摩挲着眼角的纹路,终于想起了找手机,可车体连环翻滚,所有东西都移了位,手机早已无影无踪。

大型集装箱车在重创5次破吉普后,终于停歇了。

李志金开车门跳到地上,还是裹着那身褴褛的绿大衣,戴着毛线帽,油腻地发丝下露着俩刀锋一样的小眼。

他嘬着烟屁|股走向吉普,暴雨一浇,烟灭了,大衣也死沉死沉。

那穿透车身的长矛,竟让他生出一种在看艺术戏剧的荒诞感。

黏稠的血液囊着矛尖,被雨柱冲刷着,半晌就干净了。

李志金沉默地看着马雄飞背影。

曹衍航、王益平、马雄飞。

论现场来看,他最喜欢这个!李志金没什么艺术细胞,但总觉得这画面很悲壮,很得劲儿!

9年了,他窸窣笑了笑。

炸飞了敲法槌的人,毒死了口若悬河的辩护者,再用长矛戳死了抓捕他的执行者。

一天一夜,效率卓然,真让人如释重负啊。

他张开双臂踢着积水玩,像个快乐的孩童,哈哈笑。

程爱粼蜷缩在马雄飞怀里,听得真真切切。

她一点都不想听那糟烂地笑声,她只想听马雄飞的心跳。

可他是真死了,没呼吸也没脉搏,静寂着。

双臂维持着原有的姿态,坚|挺地紧箍着她,连死都在建造一片安全区域。

李志金粗鄙地扭了一首恰恰,他身体不协调,跳得很猥|琐,从车的左侧抖臀抖到右侧。

伸手一探程爱粼的鼻息,没气,又踢了踢车门,没动静。

他心满意足了,脚尖点着拍子回到集装箱车内。

程爱粼侧头,从空隙间瞥着李志金的背影,有点熟,像在哪儿见过,这衣服的版型和毛线帽,真熟。

她用手揉眼,把血擦掉,再次看去。

破损的绿大衣,灯笼裤,冒出线头的黑帽,她一定在哪儿见过。最后的一丝清明因竭力思索而被迅速抽取,她沉沉晕厥过去,鼻梁贴在马雄飞的唇齿旁,远看似对相拥相依的恋人。

车祸现场被发现时已是清晨6点42分。

来青山钢铁艺术园区准备物料的展览工作人员被眼前一幕骇傻了。

电话打到属地警署,警署和交警到达现场,看到了车内的曹长证,这才迅速上报市署。

至此,彻底炸锅。

蔡署满脸震悚,在森那美的保安室一手揪心一手抓着阿普曹连问了四五遍,“你说什么?”他像是突然听不懂话语,人也老态龙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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