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岭墨目如点墨。
“大可不必。”温芸说:“届时我会准时参加。”
“温温。”
“别这么叫我,不合适了。”温芸说:“你是有妻子的人了,要叫我妹妹,或者温芸。”
程岭墨被这些话扎得都是满身血洞。
不远处的某东沿忍不住笑起来。
他转头,抛了个赞许的眼神。
还行,能怼回去,有出息。
温芸像是感知到注目,也转过脸。
四目隔空,轻轻相碰。
她先慌乱,一秒闪躲。
程岭墨紧抿薄唇,忽然低声问:“身上的伤还疼吗?”
慢慢的,温芸偏过脸,眼底发酸,最后再也忍不住,一滴泪从眼角滑停鼻尖。
那天,余龄的人打得那样狠,不知谁踹的一脚,她的肋骨要断开一般。
温芸抱着脑袋,躺在刺鼻的塑胶地板上奄奄一息。
她想到的不是疼,而是,一丝可耻的庆幸。
她的难题,在程岭墨欲拒还迎,反复进退的态度里,备受摧残与折磨。
余龄知道了,所有人也一定都会知道。
哪怕阴暗不堪,丑陋疮痍,温芸觉得都是一种解脱。
余龄从白色跑车上下来,高跟鞋细长,在她面前停住。再然后,温芸的脖子被她掐紧,拉拢,逼迫着对视。
程岭墨这位未婚妻的神色毫无愤怒可言,甚至带着沁凉的笑意,“我最讨厌别人跟我抢东西。”
温芸边咳边反抗:“他不是‘东西’。”
“当然,我未婚夫要是个东西,就不会诱导妹妹下地狱啦!”
余龄并没有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继续筹备婚礼,无事发生。对温芸亲昵有加,是无可挑剔的准嫂子。
温芸死了无数遍的心,也是从这一刻,有了不想复活的决念。
她收拾行李,选了最偏远的一个项目不告而别。
程岭墨问她还疼吗?
疼不疼有关系吗,你又不肯给我止疼的药。
温芸忍不住的眼泪,在程岭墨看来,是积累的相思,要人哄的暗示。
但赵东沿明白,姑娘的眼泪,一颗颗的,是积攒多年的委屈。
温芸也不想被人围观狼狈,率先离座。
她脚步快,程岭墨跟在后头。
待温芸先走,赵东沿才“不经意”地起身,结结实实堵住门口。
“麻烦借过。”程岭墨说。
人影没挪开,反倒向他逼近一步。
程岭墨这才抬起头,辨别几秒,认出人后,目光瞬间凛然。
赵东沿不躲不避,先发制人,“看哪呢,会不会走路?”
程岭墨皱眉,“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赵东沿嗤笑,“程董,多年不见,你还和以前一样,一样自以为是。”
程岭墨不为所动,冷冷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毫无长进。当备胎当成瘾了。”
赵东沿挑眉,“那可不,老子就是喜欢温芸,当备胎也觉得光荣。”
“可有可无的替代品。”程岭墨仰起下巴,轻蔑冷呵,“不自量力。”
赵东沿十分认可地点点头,谦卑道:“有一分力,出一分力,量力而行,这道理我懂。我要真想不自量力,程董,现在就没你的位置了。”
狂妄的话或许不切实际,但敌手的气势如燃烧的火把,没烧身,却依旧能强烈感受到滚烫的威胁。
程岭墨此刻的平静,全靠气度修养支撑。垂在身侧的手,已克制不住握紧成拳。
他说:“你没有这个机会。”
赵东沿笑,“你一个快要办婚礼的男人,说这种话,心不虚吗?”
程岭墨脸色刹变。
“给不给我机会不要紧。”赵东沿说:“程董,你最好别给自己机会。”
程岭墨皱眉,没理解。
赵东沿笑得痞,“别给自己,叫我‘妹夫’的机会。”
—
今晚没有前两日冷,风的流速慢下来,尚且能够和低温冬夜和平相处。
手机上的最新短信停在半小时前。
[小姐,您能来看看程董吗?]
[程董开了十多个小时车,这几天胃病犯了,现在手背上还有留置针。]
他犯病了,可以打针止痛。
温芸想要止痛,能去哪里要这一剂救命针呢?
“都结冰了你还坐地上,可怜样给谁看呢?”——清脆、且不友好,非白芮莫属。
温芸闷声答:“放心,不是给赵东沿看的。”
白芮无语,“你比我还直球。”
温芸:“你要跟我吵架吗?改天好不好,我今天吵不动。”
“呵,那不正好,我占上风欺负欺负你。”白芮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给。”
不锈钢保温碗里,是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米粉。
“你就是这么欺负我的啊。”温芸凑近,鼻尖努了努,“那你以后多欺负我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