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因稍怔,直直向男子看去,瞧不出是何神色,她只当是问药,随即轻笑摇头:“吃多便不觉得苦。”
她这么聪慧,怎会不知道。
林业绥拿书的间隙,抬眼看过去,笑着吐出二字:“过来。”
宝因起身下榻,将漆碗放去了外间,再迤迤然踩上男子跟前的脚踏,先发制人的扯起别的话来:“听闻官家欲让三大王乘步撵上朝,三大王拒绝了?”
前些日子,三大王李风不知因何缘故,走在路上竟被地上冻成冰的积雪滑倒,摔断了腿,卧在床上许久,一能下床,便开始上朝。
只是走路仍有些跛。
恐难好全。
细细想来,三大王断腿前的两日,刚得了统领三千屯兵的恩诰,只这一样,便可抵消七大王过半的圣眷。
三大王这场灾难,怕是被人有意为之。
如此看来,皇帝要效仿陇南赵氏,即使三大王没有要争位的心,无法配合,可只要皇帝表露出稍微的圣意,郑氏自会慌乱。
只是这一出,使三大王处于利刃之下,招来各方注意,且皇帝虽宠爱三大王,却并不眷爱郑贵妃,仍还是贤淑妃最得圣眷。
皇帝究竟是要两虎相斗保太子,还是要借此招保七大王,仅是容不得郑氏要除去而已。
许是三大王与七大王过于显眼,太子便如同神隐般,倒无人在意了。
唯一值得说的消息便是东宫那边在去年九月便新诏封了几人为良娣、良媛和昭训,虽都是小官之女,可其中良娣和昭训都先后有了新孕。
林业绥低头翻过手中的《坐忘论》,又牵过女子的手,手指轻轻挠着她掌心:“步撵乃帝王所用,且百官车驾都不能进阙门,若不拒绝,便是真有了僭越之心。”
这是皇帝给的恩典,落在旁人眼中便是要易储的信号,便连统领三千屯兵亦是,各处宫门共有三万屯兵,屯兵又关乎宫城安危,从不轻易交权出去。
在太子之前最先焦急的必会是郑氏大淮房。
皇帝的这盘局,已经开始了。
手心被他挠着,却是心间在搔痒。
宝因垂眸去瞧男子手中的书,只隐隐看到句“抱元守一,至度神仙,子未能守,但坐荣官”,这似是论成道之法的。
随着瞧了几句,心倒也是静了。
瞧着旁边榻几上开始微微闪烁的光亮,她将手抽离,转身下了脚踏,走去西壁高几前,寻了个陶罐和铜匙,舀了勺鱼脂在铜灯盛油的大肚内。
没一会儿,屋内便亮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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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风从长生殿出来,又被皇帝遣去了郑贵妃殿中,说什么他摔断腿后,贵妃日夜担忧,该去报一声平安。
若真担忧,何必给皇帝吹耳旁风,嘴上说他身为亲王,应为帝王分忧,不该赋闲在家,心里却是打得别的算盘。
迈入殿内,跛着脚的李风还未开口,郑贵妃瞧见儿子的模样,先落了泪:“我是郑氏的女儿,三哥恨我吧。”
她和郑洵善都不曾想到郑彧和李毓竟这么快便敢下手。
“我不恨阿姨,只是阿姨也勿要指望能有母子温情罢了,说到底你我也算不得是母子,不过借你肚皮来这世上一遭。”李风淡漠非常,这腿虽好不全,可只要慢些走路,与寻常无异,他却无怨怼,“改日我便会上书回洛阳去。”
郑贵妃抹去眼泪,只说:“官家如此不喜太子,贤淑妃又记恨太子咬她之仇,倘真让七大王来日继了位,又怎会放过太子?”
众人不知,她却知道,三哥与太子乃至亲手足。
太子愿为这个弟弟放血治病。
三哥曾也是皇帝所爱的儿子,只是不顾劝阻的为太子说话才被贬斥去了洛阳。
许多时候她都怀疑这个儿子怕真是从哀献皇后腹中出来的。
李风摩挲着指腹,忽笑道。
“你们要争便去争,扯大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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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过一夜,精神好了些的宝因倚在小几上,手里握着卷起来的书,却是半个字都瞧不进去,直打着哈欠。
直到侍奉洗漱的侍女送水进来,她用热帕净过面,拿青盐漱完口,才稍稍好了些。
玉藻瞧见直笑道:“这才刚起,大奶奶怎么就犯困了?”
宝因想起已去了官署的男子,笑而不答,吩咐起别的事来:“叫李阿婆去跨院等我,待会我给太太请完安便过去。”
欸了声后,玉藻便拿了昨夜的药碗出去。
就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乳母也正好带着兕姐儿来了正屋。
宝因刚漱口净面,本想等梳妆好再去抱,谁知兕姐儿已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瞧她,难以抵挡的她只好先伸手去抱,随后便有一只小手来扯她胸前寝衣。
她皱起眉来,抬头问乳母:“今日还没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