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外人离开后, 孩子们一哄而散,挤在院中盯着那堆物资, 眼睛都在放光。
“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了?”燕樾兴奋地询问奚新雨。
奚新雨摇摇头:“是我们借的。”
孩子们脸上的笑容褪去, 露出疑惑的表情:“借的?”
奚新雨一点头:“当初赌约就是这样定的, 燕樾赢了, 将军府那边将东西‘借’给我们。”
帮工杜大娘内心的喜悦这下子是一扫而空,她撇着唇:“这,这么多东西, 借是借来了, 到时候可怎么有办法还呐?”
“归还期限在五年之后。”奚新雨完全没有压力, “到时候再说吧。”
杜大娘摇摇头,忧心忡忡走了。
等奚新雨带着所有孩子回到正屋准备上课, 坐回位置前, 燕樾带着几个人见过她身边,突然朝她说了一句:“到时候我们帮你一起还。”
奚新雨挑眉:“当然是你们来还,东西又不是为我准备的。”
燕樾一愣, 抿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奚新雨没给他细究的机会, 拍拍他的肩膀:“回座位上去吧。”
燕樾点点头, 转身回到位置上坐好。
从这一天开始,抚幼院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最明显的,当然是孩子们在吃穿用度上的变化,脱离了那些紧巴巴的日子,每个孩子脸上似乎都光彩了一些。有了充足的食物保证,奚新雨也终于敢将一些运动量大的游戏教给他们,于是每到傍晚时分,抚幼院中踢蹴鞠的欢声笑语甚至能传到隔壁街道。
但是,变化也并不完全是好的。
一天夜里,昭义睡前喝多了水,刚躺上床不久就被一阵尿意逼得不得不下床前往茅厕。
在他解决完生理问题返回房间途中,刚拐过一个拐角,直接被吓了一跳。等接着月光将杵在廊下的人看清楚,他的心跳才慢慢恢复,找回自己的声音唤道:“新,新雨管事。”
奚新雨侧头看了他一眼:“半夜在外面闲逛?”
“不是。”昭义捏着手,“我,我刚才去了趟茅厕。”
奚新雨一点头:“嗯。”她用下巴示意:“回屋去吧。”
昭义确实想走,但路过奚新雨时又改变了主意。他有些浩气看向对方,询问道:“管事,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啊?”
奚新雨掏掏耳朵:“被屋顶的小虫子吵得睡不着。”
“屋顶有小虫子吗?”昭义瞪大眼睛,惊恐地捂住头,“它们半夜会不会掉下来,钻进耳朵,然后把我们的脑子吃掉?”
奚新雨嘴角有些抽搐:“……不会。”
昭义似乎胆子大了一些,学着她靠在墙壁上:“为什么?”
奚新雨斜睨他一眼:“你的耳朵那么小,他们钻不进去。”
昭义把手拱在嘴边:“我嘴巴大,它们可以从嘴巴里面钻进去。”
“噗嗤。”奚新雨被逗笑。想了想,她换了个说辞:“那些虫子很吵,如果他们想要接近你,你一定会被吵醒。”
昭义一愣,盯着脚尖发了一会儿呆,抬起头之后却道:“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见。”
漆黑的夜幕下,抚幼院只有正屋留的那盏夜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倒映在昭义墨色的眼眸中,清澈得像水波摇曳。
奚新雨望进这样一双眼睛里,心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她半蹲下身,来到和昭义平齐的位置,看着他道:“来,我教你怎么听。”下一刻,她捂住对方的眼睛:“有时候,太多的感官会相互影响,想要听清楚夜里最细微的东西,先把其他感官关闭。”
昭义被蒙上眼睛,顺从地闭上。
他听到奚新雨问:“你听到什么?”
昭义静静感受了一会儿,开口:“风的声音,还有,树叶,树叶在轻轻地响。”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屋子里,好像有人翻了个身,在说梦话呢。”
奚新雨耐心等他说完,轻声开口:“这些都是一直存在的声音,往常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但它们一直有,是最正常的背影音。现在,不要刻意去注意那些声音,把它们当成忽略掉,就好像将这些东西当初地上的泥土,石头,它们一直在那里,但并不需要刻意去理会。
“去捕捉那些新奇的,本不应该存在于这里的,违和的声音。”
小昭义整张脸都皱起来,像来暗暗使劲。
奚新雨揉了揉他的腮帮子:“不用紧张,不要刻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发生的,不需要你用力气。”
昭义慢慢放松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并没有在这些背景音色中找到任何的不和谐。奚新雨也不急,她蹲在昭义旁边,偶尔在感觉到小孩分神的时候就捏一捏他的掌心,让昭义保持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