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头,整个人都是防御的姿态,像个刺猬。
裴慈心意识到什么,手忙脚乱从身上拿出那个装药的白色小瓷瓶,拔下瓶塞,一边往手里倒药丸一边绕到他面前,将药丸伸到他嘴边,“唐胥山,吃药。”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动,说话的气息也极不平稳。
唐胥山再次翻身,还是背对她。
“唐胥山!”
她感觉到一种回避的态度,有些着急了,再一次绕到他面前,而他还是翻身背对她,哪怕他翻得很困难。
裴慈心胳膊从后伸到他面前,想将药丸塞进他嘴里,他敏感地躲开,几乎是吼出来的:“滚!”
裴慈心知道他现在情绪不好,并不当回事,坚持将药丸送到他嘴边,“你把药吃了我就滚。”
唐胥山不动作,呼吸声更急,整个背都在剧烈起伏。
“唐胥山?”裴慈心担心自己的话刺激到了他,有些害怕了,想用手碰他,但又不敢,还是收回去。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想是不是该叫人过来,但又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是擅长疗愈的法术,但都是肉身上的,对于情绪和心理这块,她无甚了解。
她站起来,冲过去打开房门,向外喊道:“有人吗?来人啊!”
这个内廊很长,书房又在内廊尽头,殿内是听不到的。
裴慈心不死心,声音更大了些,“有人吗?来人啊!”
这时,唐胥山突然大吼一声:“别喊了!”
裴慈心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他抱着自己的头用力捶打,在地上翻滚,嘶吼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要逼我!都要逼我!”
唐胥山:“你们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裴慈心吓得不敢动了,面色苍白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控,用一只手死死攥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像在强迫自己停下来。他不住地喘息,颤抖,整张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肌肉紧绷着。
裴慈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来没想过,他发病时竟会是这样。
“唐胥山……”
她冲过去,单膝跪地,将他抱在怀里,安抚道:“别想了,别想了唐胥山,深呼吸……”
“别碰我!”他激烈地挣扎,想要挣脱她的怀抱,“滚!”
她被他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她没放弃,再次过去抱住他。
这种病发作毫无规律,可能就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会爆发,完全取决于他的情绪,且发作时会很容易走极端。
裴慈心更用力地抱住他,他仍然吼叫着推她,但她不放手,就是抱着他。她坐下来,让他的头枕在他腿上,任凭他挣扎,也箍住他,抚摸他的后背安抚他。他在她怀里就像一头发疯的猛兽。
“深呼吸,放轻松……”
“放松……”
裴慈心不住地安抚他,手慢慢地由上到下顺着他的背,像是在给这头猛兽顺毛。
唐胥山眼圈微红,渐渐停止了挣扎,竟真的慢慢安静下来,由她抱着,不再动了。
并不是因为他听她的话,也不是因为他们关系多好,或是她的安抚多么管用。
而是因为他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
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
他总是一边推开他人,隔绝一切他人的关心,又一边渴望着有人能突破他自己树起的壁垒,坚定地抱住他。
裴慈心感觉到他的变化,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他喘得厉害,隐忍地闭上眼,感到全身紧绷到酸胀的肌肉终于有了些许松弛。
裴慈心感觉到他剧烈起伏的身体,抱着他的头,用指尖轻轻梳理他凌乱的额发。
在他闭上眼之后,有那么一瞬,他有种错觉。
这个怀抱的感觉,是如此熟悉……
他感受着她若即若离的轻柔的触碰,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这种感觉……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头,多么希望他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裴慈心一直是看着他的,他抬起头,就与她四目相接。
他的眼神很虚,望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看她,也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去看更深更远的东西。
裴慈心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心里一咯噔,指尖蓦地划过他的皮肤。
五百年后的他,拥有敏锐的洞察力,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锐利目光,没有任何一件事能瞒过他的眼睛。
她从五百年后而来,本能地感觉到害怕。
好在唐胥山只是眨了下眼,就移开了目光。
裴慈心心脏狂跳地看着他,他没有更多反应,在她怀里又待了一会儿后,缓慢地从她身上起来了。
唐胥山坐在地上,缓了缓,抬起眸,态度很正式地道:“我好些了,谢谢你的陪伴。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