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唐胥山没动静,裴慈心把粥放桌上,过去拍他,“喂,起来了。”
唐胥山不情不愿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低着头,默不作声从床上坐起来,一眼都没看她。
裴慈心看他这副闷闷的样子,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过去把粥端过来,“给,先喝点,包子还在热。”她顺势坐在床边。
唐胥山还是低着头,小心翼翼把碗接过来。
他吹开碗上的热气,小小抿了一口。
裴慈心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画面有几分熟悉。
她想起上一世她带着目的接近他,与他相处的时候,也有一次,她曾把热水这样递给他。
那是他在她的诱导下掉进仙界的陷阱,受了很重的伤,而后被她弃于不顾。她在仙界的命令下折磨他,凌.辱他,践踏他的自尊。她一直按计划试图激发他心底的恨意,可他每次都只是隐忍。
那日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她把他关进极地冰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身为火性体质,不畏寒,也最畏寒。
他不怕受伤流血和天气的严寒,他怕的是带有强大灵力的寒冷。
极地冰窖有玄冰石镇守,所带来的寒冷绝非寻常可比。
他的身体被冻出百孔千疮,无法自愈,寒气入侵他肌体每一寸,他流出来的血液混杂着冰渣。
如果不是凤凰有不死之身,他恐怕已经在那里死了千百回。
最后裴慈心还是心软了,她破例将他带出来,用棉被裹住。
她将他带到人间温暖的炕上,上下裹了数层棉被,以灵力渡他全身血脉,数月才让他醒转过来。
她为他奉上一碗热水。
那些日子,她无法给仙界交代,谎称唐胥山还被关在冰窖,需要很长的时间冻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唐胥山被她藏在了人间最温暖的南方。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思,这件事她当时当局者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倘若被仙界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的她似乎知道了。
那时他们已经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她骗来了他的感情,她认为该收网了,可是把他关进冰窖后的那段时间,她真的很思念他。
她想再见一次他温柔的笑容,想再一次看到他清澈的眼眸装满她的身影。
原来早在那时,她就道心不稳了。
可她明白得太晚了。
她走思地太明显,眼里的难过清晰可见,唐胥山小抿了几口热气腾腾的粥,发现她在走思,轻咳了一声。
裴慈心终于回过神来,抬起眸看着他。
唐胥山看着粥,若无其事继续吹气。
这粥是刚热好的,很烫,热气不断。
热气充斥在二人之间,裴慈心渐渐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孔。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感情是她一手骗来的,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早早就喜欢着她,悄悄喜欢着她。
不是她手段高明,是他心甘情愿。
裴慈心心中情绪涌动,隔着氤氲的热气,她记忆中的几个唐胥山的虚影交叠在一起。
上一世自卑痴情的他,五百年后张狂肆意的他,另一个时空里深情冷酷的他……还有现在的,忧郁沉默的他。
她渐渐分不清,眼前的是哪个他。
可她知道,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她不想放手的,深深眷恋着的他。
他曾默默无闻地在她身后喜欢了她好多年,如今就换她来回报他。
阳光很透亮,今日天气明媚,秋高气爽。
她想起上一世他们是在春雨中告别,那这一次,就在秋日的暖阳中重新开始吧。
命运早已不知不觉,将两人的红线死死纠缠在一起。
渐渐她终于控制不住,扑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唐胥山猛地僵住,睁大了眼睛。
少年的身体坚硬而炙热,裴慈心用尽全部力气抱紧他,她的爱有多重,她的力气就有多放肆。
唐胥山的眼里满是惊惶,端着碗的双手凝固在空气中,不知所措。
裴慈心心想:上一世他不敢说出口的话,这一世她替他来说。
他不敢承认的事情,她替他承认。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铺满了整张床,两个人的身影投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光明是这样触手可及,裴慈心在光明之中,被晒得暖融融的,她觉得她的话里都有了温度。
她说:
“唐胥山,我喜欢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
——时间忽然静止。
裴慈心来不及看唐胥山的反应,唐胥山也来不及有反应,时间定格住,碗上升腾的热气也凝固了。
空气中出现漩涡,时间线开始扭曲旋转。
裴慈心惊讶地松开唐胥山。
漩涡加速旋转,眼前的景象迅速旋进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