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越过天清,看到山间果真有一个鲜红的身影,正在与一群手下对峙。在色调偏暗的冥界,他的身影像一团火焰。
她神色微变,实在是不懂啊,他为何会来?
他不是暴虐残忍吗,不是为害苍生吗,他为何要来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天色已经没那么深了,这意味着天很快就亮了,她就要弹回去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与他见面。
天清冷哼一声,下山去了,裴慈心一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红色身影。
唐胥山在山间对那帮手下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这种行为,是以下犯上?”
那些小妖们立刻有些紧张,因为他说的没错,他现在是冥王,是冥界君主,他们见了他,是要跪地叩拜的,然而他们现在受主上命令,拿刀指着他。
在冥界,以下犯上乃是死罪。
这时天清的笑声传来,唐胥山抬眸,看着他落在面前。
“以下犯上?就你?也配当王?”
唐胥山微微抿唇,没有搭腔。
这种言论他听过无数次,实际上,他一直就被人瞧不起,因为他是神妖混血,是神族的耻辱,妖族的异类。即使是在人间生活的两千年,他也被当成怪物,没过过一日正常的生活。
他都习惯了,在别人的冷言冷语和轻视谩骂中度过。
天清嗤笑一声,道:“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还挺傲的吗?以下犯上?你现在治我个罪我看看!”他边说边用指尖戳唐胥山的胸膛,唐胥山被他戳得后退了几步。
山顶上裴慈心看着这一幕,非常不解,为什么唐胥山不还手,为什么他要像个肉包子一样受人欺负?
以他的修为,他明明可以将他们全杀了……
他在五百年后,明明就是整个三界的主宰。
唐胥山:“说够了吗,我今晚是来接我的子民回府的。”
天清讥诮道:“哟,一口一个子民,还真把自己当王了?”他拍拍唐胥山的脸颊。
唐胥山眼尾微红,攥紧了拳头。
天清愉悦地笑了,“其实呢,我今晚叫你过来,也没想怎么,那女人我可以毫发无损地还你,你君主的身份,我也可以承认,咱们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
天清:“只要你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承认自己是个孽种,不配当王。”
裴慈心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唐胥山逐渐绷紧的面容,有种不祥的预感。
唐胥山没有往山顶看,他刚从战场回来,一身硝烟,脸颊带着血痕,是有那么些许落魄,但并不是落败。
然后她看到他一句话都没说,膝盖弯了下去。
她瞳孔紧缩。
咚,咚,咚……
唐胥山:“我是个孽种,我不配当王。”
天清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但他还是不满足,又让手下逼着唐胥山从他胯.下钻了过去,才肯罢休。
裴慈心从没想过,五百年后杀人取乐的唐胥山,也有这样任人宰割的时刻。
然后天清把唐胥山带到铁笼前来接她。
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幕,他额心有一片红斑,风尘仆仆,径直向她走来,眼神干净又沉着。
这样的人,究竟是为何会在百年之后,变成为害苍生的魔鬼呢?
被天清放了后,裴慈心就跟着唐胥山下了山。
他们一路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仿佛只是同行的陌生人。
虽然唐胥山此时并没有那么冷血残酷,但不说话时同样具有一种强大的威压,裴慈心也不敢主动开口。
直到天完全亮了,裴慈心知道自己要弹回去了,才鼓足勇气说了句谢谢。
唐胥山背影微顿,回过身,道:“是我连累的你。他是因为我,才抓你的。救你是理所应当。”
何况他是君主,她是他的子民,他于情于理都该救她,并不因为她是任何人。
他向她微微颔首,就要继续往前走,裴慈心略有动容,绕过去挡在他面前,“他为何要针对你啊,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你为何不直接杀了他?”
唐胥山:“与你无关。”
他错开她,口气疏离。
裴慈心回过头,他背脊挺拔,如一棵白杨,她看着他的背影,拧起眉头,愈发觉得唐胥山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
不属于五百年后那个世界的秘密。
便是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同时,她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裴慈心回到了狭之空间。
这次穿越让她身心俱疲,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耗费多少体力,就是觉得累得不行。
她躺在黑暗中,长长舒了口气。
不管怎样,至少她和唐胥山这次初遇很成功,唐胥山对她的态度也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