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定在了鎏华宫,位于宫廷西北,那处土壤肥沃,长出的琼花一簇数朵,洁白的花朵不含花蕊,五瓣如雪,团团围绕着细小繁多的黄色小花,实在好看。
宫内有传闻,明阳长公主最是喜爱琼花,所以先帝在时就在宫中多处栽种琼花,如今生辰宴之时,小皇帝更是命人提前半年栽种,好让长公主可以看见成片的琼花盛开。
一连串的宫女托着镀金底纹托盘,上头盛满了珍馐美味,鲜亮的色泽诱人胃口大开。
这般如流水似的呈上,挨个送上臣子的席桌上,实属是一场盛宴。
今日既是长公主的生辰宴,又是褚太傅的洗尘宴,热闹非凡,鎏华宫一分为二,内宫留给一众女眷相庆,文雅馨恵,而外宫便是百官大臣的场地,算是觥筹交错。
外宫的金色大殿用琉璃点缀,舍利子镶嵌的灯架更加为烛火添了光亮。
席位是相对而坐,按照职位高低往下排列,小皇帝上座高位,龙椅已经在他身下,而他左手下方坐着的正是归来还不曾露面的褚太傅。
褚石溪年至七十七,五年不见,似乎更加苍老的许多,那白发已经布满了头,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侵袭的山地,曲曲折折的。
他刚回朝,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在这如炬的视线中,褚石溪只管饮茶,对于其他一概不管,十分安然自得。
因为今日是他的接风洗尘宴,有不少人上前搭话,换来的却是他客套疏离的回应。过后依然是入茶如酒,不醉不归。
众人只觉惊讶的是,平日里寡言的秦太尉竟然会主动起身敬酒,那脸上不见严肃,只有今日的轻松和隐匿的试探。
“褚太傅许久不见,可还有印象?”秦明观手里提了杯酒,主动和那端坐在席上的褚石溪搭话。
他上次见到褚石溪还是五年前,那年先皇驾崩,而他请辞告老还乡,就是那次,他偶然遇见他匆匆进宫,那时褚石溪步伐还算稳健,走起路来还可带风,果然时间催人老啊!
眼看着坐着的褚石溪愣了一下,微微颔首,用着苍迈的语气答复他:“尚且算是有印象。”
下一刻,秦明观要敬他酒,银亮的酒盏已经递到面前,里头的酒水泛着冷光,褚石溪只管推辞,用腕骨巧妙避开,可依旧眼带笑意,“老了,只能喝些茶。”
“褚太傅时隔五年归来,依旧不减风势啊!”黑线勾边的细蟒底纹栩栩如生,秦明观满面笑意,自己将手里的酒水饮尽,“从前老夫总能听见褚太傅的功绩,为人敬仰。”
这场宴席流溢满酒香,“那都是当年了,不值一提。”褚石溪似乎没有什么同他搭话的欲望,不住地饮茶,犹如醉身其中。
那案上的佳肴炙肉如同过眼云烟,虚假的让人不予一眼。
看着他这般冷淡的态度,秦明观对此不仅不怒,反倒有些高兴,既然褚石溪不爱饮酒,不爱与人搭讪,醉身于孤独,那是否就可以说明他不爱参与朝廷内争?
可是既然如此,他为何又要回来呢?安心待在江陵难道不好,算是给自己养老,颐养天年了,一旦回归朝廷,就是再次将自己卷入争斗风波,他图什么呢?
这点他想不通,拿着眼睛站在高处觑了他一眼,捏着银盏踱回了自己座位。
酒宴中的喧闹声稍大,掩盖了不少动静。
适才这场景可不仅仅是落在了众人眼中,同样也是落在了殷季迁眼中。
他洞察过二人的神色,自己也在心中猜想,一边又审视四周,倒是没有眼线盯着他。
清亮醇厚的酒水已经送到唇边,这才微微分心,越过弄杯传盏,将目光送到内宫,借一扇宽阔高大的屏风眄着那边。
女眷是为着长公主生辰而来,呈上了礼便是唱礼的环节,太监尖锐嘹亮的嗓音遍布内宫,将礼品名称全部唱了出来。
“参政府献安神麝香十柱,玉琉璃盏两只,鹤望兰花粉半斤。”
唱礼声一出,聚集了众人心神,不由一惊。
这安神麝香产自西域,十分少见,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且效果鲜明,所以一金难求,而那鹤望兰花粉亦是如此,长期兑水敷于面上可葆芳龄永驻。
只见明阳长公主洋溢明艳的笑,异常惊喜,她绝没想到自己苦苦寻找入眠的法子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来人,快将这位夫人请上来!”明阳自从先皇驾崩后一直患有失眠之症,常常要到半夜三更时才会睡着,且是浅睡,而那时,正常人都已经入睡许久了。
为此,她日日愁苦,睡不好觉总是影响第二日。
这样日复一日的恶性循环,连人的脾气都差了很多,可是遍寻名医一直无解,而名声最大的李纪圣也只说有一物可以起到作用,那便是产自西域的安神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