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靠近南街街边,再走上半柱香,那处种满了梧桐的角门就是。
这次倒没见到婉平郡主前来,年氏更加松了口气,天知道婉平多在意慕连重,若是知道她几次三番帮窈青见他,一定不会和她善罢甘休。
偌大的庭院下,阴云布满天空,是一连月余未见到的天气,恐怕是有雪,要应下除夕这节日的邀约。
天气燥冷,阴寒渗渗,窈青有些站不住,腹痛减少了一些,脸色也不至于那样惨败了。
若是按照平时,以窈青的耳力,还是可以听见多个脚步声的,可是今日她却没发现,一向独来独往的慕连重今日身后多站了个人。
“怎么样了?”她一手扣了皓腕,苍白了脸,硬生生挺在了冷风里。
只听慕连重以清润的嗓音:“你猜我带了谁来?”
风声飒飒起来,这里又何时多了个人?她刚要开口,慕连重不打自招,“她是芳宁,曾经侍候过卫子舒。”
他千里迢迢将芳宁寻了回来,可是费了一番功夫,了解了大致情况,就忙带她过来见窈青了。
“芳宁?”
“是,凝天在万月楼时,有段日子是我在照顾他。”几年不见,芳宁那张小脸也生的俊俏,比之以往更加出落了,响快地冲她回答。
她往前一站,一身素衣,虽然不如从前在万月楼吃穿用度好,可是过得轻松自在许多,不会被规矩约束。
可惜窈青不识得她,从前更是见都未见过。阴云之下,她沾起小脸:“芳宁……你可知道子舒去了哪里?”
她当下最想知道的就是子舒的下落,以及为何他要不告而别,还将她送到了参政府。
芳宁摇摇头不知,又想起对方看不见她神色动作,复开口:“这……芳宁不知,自上次一别,如今已经近一年未曾听闻凝天的消息了。”
风沙略大,起风了。
她想想,迎着风继续,“我记得,那时是春末时节,是芳宁最后一次侍候他,他瞧着、心情不算太好。而那几日,听说万月楼因为他……”
芳宁停了下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什么?”窈青出声问道,想知道她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当时,听说万月楼出了个规矩,这规矩明面上大家不知道,可暗地里,尤其是万月楼自己的人,是尤为清楚。
“万月楼有个规矩,那就是凡签了契的,尤其是男子,超了一定年纪,万月楼就不会再要。”这里头水深着呢,犯了一些人的避讳,芳宁也不好再当着窈青的面说。
至于为何,想必就是为了满足那些达官显贵的贪欲。
可窈青没有明白,瞳黑的眼睛瞪大,“那这规矩与子舒又有何关?”
天压的更深了,连人也显得灰蒙蒙。
难就难在了这,“规定是,男子不过二八,可凝天,那时正好刚是十七。”芳宁叹了口气。
第34章 归来
天色灰蒙蒙的开始飘雪,碎絮一般落到几人脸上。
“凝天超了年纪,不被万月楼接纳。不过倒也奇怪,除了我自己,还有清水,他也是收了万月楼的一笔银子,至今,芳宁也不知他去了何处。”她望望灰蒙的天,颇有些感慨,这些好歹也是去年的事了。
要不是慕大人将她找来,她恐怕也不会有机会同窈青说话,更不会有机会将凝天的书信拿来:“这些,是凝天从前写的信,我想,既然你在找他,这些兴许还能帮到你。”
从前在万月楼,每当清水忙起来顾不得凝天时,就会让她侍候凝天,而这些信件,就是那时他写的,有的还是他负伤的时候艰难提笔,有的则是他心情好时。
雪花飘落到人身上,不久,地面上就留下了圆圆鼓鼓的干影,窈青腹部传来一阵绞痛,颤着手,在雪点中接过那沓书信。
所以,他没有了营生的钱,才要把她送来那里吗?
这里每封都是他亲手提笔写下,是她现在唯一能够触碰到他的了。可能当时子舒也不会料到,有朝一日,她会需要靠着这些笔墨去追随他的踪迹。
瞧着天色,雪似乎有越落越大的趋势,慕连重出声忽然:“先进去罢,雪越下越大了。”
素色白雪确实加大加重,像鹅毛般压了下来,不知是她和卫子舒的第几场雪,今年却只能她一个人淋。
这万亩辽阔大地远远望去,早已经看不清鲜明的色彩,骤然只剩下灰白。
明明只是一场普通的雪,可不知为何,窈青有种想哭的冲动,她轻轻踩上绒雪,乞求慕连重:“连重哥哥,你先给我读一读这信,好不好?”
她太想知道这信里写了什么,又藏匿着他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衣袖底下能够分明感受到重量的拉扯,他有些难以拒绝,模模糊糊感受到了一丝伤悲,却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