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要收了剑,谁想到女子速度不慢,轻盈地便出现在他面前,想将刀剑夺下。
她动作已经竭尽得快了,想在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将刀剑夺到手中,可男女力气相比仍然悬殊巨大,那刀光凌厉,在烈日下闪闪发光,炫目刺眼。
一刹那,脆桃觉得自己双眼被刀光闪过,人也迟钝起来,血红在眼前蔓延开来,开在玉扇胸前那朵粉荷上,绽放出浓烈的红色。
“脆桃姐姐快走!”
那决绝熟悉的清亮声音在某一瞬间压过高昂的蝉鸣,又被蝉鸣声掩盖,脆桃凝神,那男子肋间伤到,并非要害,仍有余力将那佩剑狠狠插入玉扇胸膛,碗口大的莲花缓缓开出——
四周的茂树上零稀惊走几只雀鸟,四散而起。
没人注意。
脆桃腰前的手再也交握不住,狠狠垂下。在挪动腿脚的一瞬间,她余光看见玉扇倒地,身体还在本能颤抖,可自己只能逃,往狗洞那里逃。
云翳压下来,那双清亮的眸子暗淡许多,再也回不到当初那样亮晶晶了,可是她眼中死也带着希望。
后面的事她不知道,脆桃只知道听她的话,一把扒开了野草丛,跪趴着从那里爬了出去,同样的粉荷色沾染了脏泥,身后依旧是嘹亮的蝉鸣声,茅房味道掩盖了夏日的血腥。
第57章 柳荫
福华长街是一片美好的净土,鲜少张贴告示,更遑论京中发生的重大事情。
这里的万叶书斋算是久负盛名,十余年之久的基业就在此地,最开始是依靠秀才抄书兴起基业,此后几年,书斋里的书便足够多,也无需要人手抄书籍来卖。
平日里,一些学子会来此采买书籍,而最早一批手抄书泛黄陈旧,他们早就不稀得买,所以少不得被万叶书斋的曹掌柜喊人贱卖,最终不知去往何处,那些手抄书的主人更不知自己的心血被怎样对待。
不过这些都是不被人留心的琐事罢了,一些家长里短、打架斗殴的事甚少,多得是街头巷尾的繁闹和心安宁静。
自从回来,窈青其实很少出门,而是更愿意将自己锁在房里,让人不知道何时邻家有人回来。
外头热得很,一连多日她都闭门不出,自然不知道外头有人找她。
就在百余丈外,烈日炎炎,一女子坐在路边,抱膝长坐,头也埋得深深,让人看不清面孔,又十分好奇。
她身上脏兮兮的,像极了从土里爬出的蟪蛄金蝉,可那是光亮不沾脏的。
这地上的台阶一小条,被晒得滚烫,就在人家门口,“别在我家门前!”主人不悦,出声赶她走。
地上一小摞的人身形微动,慢慢起身离开,坐得久了,腿脚也不利索,这里真是福华长街吗?为什么她来了几天,依旧没有寻到小夫人的下落?
口腔的干痛刺得人想流眼泪,天气炙热,脆桃并未喝到多少水,可她也不想去要,走到哪,哪有溪流便上前喝上两口就行。
旁边茶摊仔细摆了几张座位,还有一层茅草遮盖,可以乘凉。
斗大的“茶”字张贴在那,摊贩吆喝道:“凉茶来喽!”
这样一碟凉茶上面飘着几丝茶叶,淡淡香气席卷鼻间,在这样的盛阳之下才是最清爽的。
可茶客接过后,反倒是被一人吸引住目光,那失了心魄的身影熟悉得让人心疼,清水觉得,最后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样。
于是,低坐抚膝的人起身,将那碟凉茶端过,透过清透的水面,更能瞧清那人的面容。
脆桃从前也是肌肤细腻的人,可这些天,反倒黑了不少,人也憔悴了许多,与往日大不相同。
眼前突然黑了好多,出现一人,是个男子,她忙吓到倒退一步,生怕重演那日府苑茅厕的场景。
眼前人惶恐的神情不假,清水看在眼里,依旧将茶递到她面前,面容和善,“喝些茶罢!”
烈日之下,唯独有他送来一碟清茶,沁人的茶香直透过干涸的胸膛,给她一丝湿润。
不由让人放下防备。
半折着身子的脆桃不言不语,眼眶湿润,小心将平碟子接过,却没有喝。
看着她直直望着这茶水面,却不说不饮,清水觉得奇怪,又觉得情理之中,“为什么不喝?”
他声音绝对温润,脆桃不由抬眸,满眼含泪,撞进他眼帘——
玉扇死了,她换她拼命逃出来,可是一连多天,愣是连小夫人的消息都没打听到,她真是没用,她愧对玉扇,根本不配喝这碗凉茶。
望着茶面的清透,一颗泪掉了进去,这下好了,连茶也被她弄脏了。
女子竭力的忍着呜咽声,好久,只剩啜泣。
清水看她浑身脏兮兮的,虽然掉了数颗眼泪,可明显比最初有些人气了,不似野鬼没有目标一样的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