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剑拔弩张之势十分之明显,院里安静的气氛逐渐变得焦灼奇怪,一时之间仿佛连花瓣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裴述和昭卿正对峙着,耳边忽然传来“咔嚓咔嚓”的清脆响声,两人眉头同时一皱,顺着声音,不约而同地低头看过去。
只见乐清手捧一把瓜子,盘腿坐在一边的台阶上,磕得正起劲,见他们看过来时,满是新鲜的眸子还愣了一下,随即吆喝道:“别停啊,继续啊,我还没看够呢。”
昭卿的气仿佛一下子泄了下来,他无奈溢出一声笑来,几步跨到乐清身边从她手里抓出一把瓜子,然后将她向右推了推,坐到了她旁边。
“拿我手里的干嘛?布包里又不是没有。”乐清口嫌体正直地往旁边挪了挪,又从布包里抓了一把瓜子。
昭卿磕了一个,略带嫌弃,“为什么是五香的?我要焦糖的。”
乐清瞪了他一眼,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嫌弃。”她磕着手里的瓜子,“五香味多好吃,要什么焦糖的。”
昭卿口上嫌弃,手上却不停,“下回做焦糖给我吃。”
乐清将他的脸推开,“吃你的吧,话那么多。”
昭卿被推开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手下一刻也不停,不时还从乐清嘴边抢过剥好的瓜子仁,惹得乐清一阵骂声。
裴述坐在书桌前,看着两人打打闹闹,那默契的动作与话语好似谁也插不进去,他就好像一个观察者,隔绝世界之外。
他忽的冷下了眼眸,在乐清面前向来温和、从未有过旁的情绪的眼睛此时染上几缕寒意。
他倏然出声,“既是上课,为何还不入座?”
裴述突然的声音惊醒了乐清,她下意识丢了手里的瓜子,迅疾地奔向自己的座位,快出虚影来。
留下被瓜子砸了一脸的昭卿懵逼地看着乐清刚坐的台阶,乐清心中暗笑,他完了。
看到乐清的偷笑,昭卿尚处茫然间,就听得上方裴述温声道:“奖励你今日背完《其辞赋》。”
昭卿嘴巴微张,惊道:“这是奖励?”
裴述微微点头,笑意衔在唇边,“奖励你为我院中花草施肥。”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满地的瓜子壳,昭卿狠狠皱了下眉,指向乐清道:“那还有她的一半呢?”
乐清恶狠狠地冲他挥了挥拳头,张牙舞爪的。
昭卿不理,固执道:“应该让她跟我一起背。”
裴述轻轻瞥了一眼想要扑上去打昭卿的乐清,“她背的文章已经足够,不需再背。”
乐清满意点头,得亏了她的聪明脑袋瓜。
昭卿泄了气,终于不在执着于乐清,走到自己的位子前,拿起书,涣散的眼睛扫了一眼要背的文章,忽地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长???”
裴述摇摇头,轻声道:“一般长吧。”
昭卿丢开书,“不背。”
裴述颔首道:“可以,那便请小虞的兄长离开这,我这里是教书的地方,不收闲人。”
昭卿倏地握紧了拳头,咬牙道:“背!为什么不背?我现在就背。”
最不喜读书。
没办法,为了小虞不上这裴述的当,作为哥哥的昭卿,垂头丧脑地扒在书桌上,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乐清看着昭卿的惨象目带怜悯,这就是得罪裴述的下场,这一个月她已经吃尽了苦头,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裴述一开口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还好她反应速度快,不然现在惨兮兮背书的还得加她一个。
裴述点了点乐清的桌子,乐清迅速回正身体,背挺得笔直,一丝不苟的样子看得裴述想笑。
他好笑地看着乐清,道:“你也想背书?”
乐清头都摇成拨浪鼓了,“不想。”
裴述轻笑,“那今日便不背书了,”在乐清亮晶晶的眼神下,他缓缓开口,“今日学策论。”
“策论?”乐清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裴述从自己桌前抽出一本蓝色的书,看起来有几分年头,他将书页上面的褶皱抚平,递给了乐清。
“今日看第一份策论,看完后把感想说给我听。”他这么说道。
乐清看着眼前的旧书,书面上没有字,她又打开扉页,一排小字入了她的眼。
“明初十六年殿选十册。”
乐清下意识去看裴述,明初十六年,这不就是他殿选那年吗?
面对乐清的眼神,裴述微微倾下身子,“怎么了?”
乐清摇摇头,收回视线继续看手上的策论书。
她打开第一份策论,当年的题目是“为官之道,民与亲,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