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闪过许多场景,小内侍夸昭帝时的自傲神情,小内侍说自己爱昭帝时的羞涩模样,还有她答应去他家时微笑的脸庞...
这些场景在他眼前不断划过,最终停在她在月夜下披头散发叫她“小将军”时冲他望过来的那一眼...
谢霁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早已干涸的眼睛仿佛得知了主人的悲伤,竟活生生流出一滴血泪来,顺着他瘦削的脸庞落到地面,打在一株野草上,红与绿的映衬,使血泪越发触目惊心。
这是他的罪,也是他的罚。
谢霁心如死灰般跪在草地上,那里有一片凹陷的软土,恰好是乐清坠落的地方,他匍匐下身子,将自己与地面紧紧贴在一起,仿佛与她躺在一处。
他贴着草地,低语喃喃道:“别怕...我在...”
这低声呢喃在晚风的吹拂下散在风中,飘飘浮浮,也不知...入了她的耳没有。
第75章 [VIP] 她走后(下)
明初二十年四月二十五日, 南若厘受天命,登基为皇,自为女帝,覆周立燕, 改年号曰燕元。
燕元一年五月, 与青玉台之乱只隔半月, 刚登位的女帝不辞辛劳,领众卫兵亲下江南,没有去最繁华的淮州,反倒直奔偏远的平城。
众卫兵不知女帝此举何为, 也不敢轻易窥探主上的行径,只知女帝到达平城那日十分欣喜,甚至多番整理衣物, 清点所携带的金银首饰,频繁询问女官这些够不够聘礼。
这话直吓得女官连连点头, 半个国库都在这了,怎么会不够?便是公主也能娶得。
只是...聘礼?
女官瞪大眼睛, 不敢询问。
得了赞同, 女帝才放心地进了平城,她意气风发,正装以待, 可她没能迎回她的凤君,也没能找到她的那轮明月。
在平城的那晚, 有人看见随行的新任太傅祁钰进了女帝的房间, 两人交谈许久, 隐隐听见房内有瓷片碎裂声。
祁钰走后,女官亲眼所见她们那向来清冷的女帝红了眼眶, 连捧杯的手都有些不稳,不复从前模样。
她看见女帝在窗边抬头望着月亮,披着月光站了一夜。
第二日,女帝便传令返回京城,神情正常,不复失意,那晚偶一瞥见的泪光与枯站一夜的身影仿佛只是女官的一个梦。
世人不知女帝前往平城又迅速回京是为何,只知女帝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重建昭帝陵墓,金玉古玩全都一股脑放了进去,活将昭帝陵堆砌成了第二个国库。
匠人在改龙棺时,发现昭帝尸身消失,惊慌之下禀报女帝。女帝大怒,令人彻查此事,欲将偷盗昭帝尸身者处以极刑。
元溪当天晚上,便揪出了偷盗者。
他看着眼前好似疯子般的人,很难想象这人从前是个温润如玉,颇受女子爱慕的翩翩公子。
“晏子洵。”他唤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声音平静,没有从前剑拔弩张的模样。
晏子洵正为床上的人梳理头发,神情专注,眼神充满眷恋,对元溪的话充耳未闻。
元溪视线落在床上人的脸上,不知晏子洵用了什么法子,此时的她好似睡着了一样,嘴边还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神情灵动,除了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其他都与活人一般无二。
触及她身上的衣物,元溪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抽出长剑,搭在了晏子洵的脖颈上,“竟敢如此玷污陛下,该死。”
晏子洵不管不顾,仍然认真梳理着她的长发,在手上绕了一圈,为她绾了个发髻,再斜斜簪一枚玉钗,一个堪称国色的美貌女子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才是她。”晏子洵浅浅一笑,“这才应该是她。”
元溪早在绿腰为陛下清理仪容时就知道了真相,可真当看到着女装的她时,元溪还是为之一颤,在那些不可言说的梦里,她就是这般模样。
他敛下眸中情绪,剑尖却往里进了几分,冷声道:“你玷污了陛下。”
晏子洵偏头看了他一眼,好似听到什么笑话,“比起某人,我可还差得远。”
他慢慢转过身,被元溪用刀架着也面不改色,眼含讥讽地对他说,“可别告诉我,那些梦都是假的。”
元溪像是被戳中心事,声音冷了下来,“果然是你。”那香囊不止有诱发令人恐惧的作用。
对于他的责问晏子洵不置可否,嗤笑道:“你还真敢来见我。”他声音沉沉,带着危险的气息。
元溪也恢复了原来的冷清样,手臂发力,剑尖划破了晏子洵的脖子,“把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