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嘉翊按照两位老人的要求拍好,刚刚提出请求的公公突然问,“你们两个是不是也在这里拍?要不要我来帮一下?”
时忧愣了一下,很快笑嘻嘻答,“要得!”
她的口音在老公公的带动下走了样,把自己都逗笑了,接着把手机递过去,“参数他都已经设置好了,您按下这个白色圆球球就行的!”
“穆嘉翊,咱们快过去!”她搭上少年的小臂,把他拉到江畔,兴冲冲地踮起脚,伸手比了一个“耶”。
她自作主张的决定让穆嘉翊来不及反应,错愕片刻,侧目看着她。
没等他说什么,“咖嚓”的相机声落下,活泼少女和高冷少年的剪影连同月色与灯火一齐定格成永恒。
少女身上黄桷兰的香气和他的混杂在一起,他试图分辨出区别,下一秒距离被拉开,她跑回年迈夫妇处,带动一阵轻微的风。
刚刚被她触碰过的小臂在习习凉风的吹拂下竟变得滚烫起来。
-
坐在江滩公园的石凳,时忧晃着腿百无聊赖地等着。
干净的球鞋踩过石板铺成的小路,穆嘉翊拎着刚买来的甜品放在时忧面前的桌上。
“玫瑰糍粑冰粉!”她兴高采烈地把包装盒打开,“还有凉虾!”
她清润的眸子愉悦地弯起来,唇角的酒窝里盛满今晚的月色。
吃东西的时候穆嘉翊向来安静,时忧却喜欢时不时和他扯些有的没的。
一顿夜宵被拉得漫长,直到一只黄色的小狗从草地里跑过来,伸着舌头晃着尾巴在他们这桌转圈。
“虎子,你好呀!”时忧自顾自和它说话,“去干嘛了啊,怎么一身脏兮兮的呢?”
“……”
“你就这么喜欢给别人起外号?”穆嘉翊太阳穴跳了跳,实在无法理解。
时忧瞪了他一眼,没回话,反而蹲下来打算撸一把小狗的黄毛。
“时忧!”穆嘉翊突然沉声叫住她,“别总招惹流浪狗。”
“我只是陪他们玩会儿……”
“别去。”穆嘉翊还是正色重复,“也别喂食。”
时忧不解:“为什么?”
空气寂静下来,只剩远处的轮渡呜呜咽咽地轰鸣,穆嘉翊看着她没说话。
他严肃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时忧讪讪收回手,“你干嘛突然这么凶啊。”
对方一噎,面色和缓下来,“……没凶你。”
上次遇到大黄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明白为什么穆嘉翊对流浪猫流浪狗这么抗拒。
时忧在心里纠结半天,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发问,“其实吧,我觉得你肯定是一个有爱心的人。但为什么,对路边的猫猫狗狗你总是……很冷漠。”
少年没有那么凶了,却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拧着眉没说话。
时忧追着他的目光,“可是遇到路边买手工制品的残疾婆婆,你也会全部买下来呀。”
穆嘉翊轻轻扯了扯唇角,“能一样么。”
人和动物的认知体系本来就是不同的。
路边卖手工制品的残疾婆婆并不会对他的善举产生除了感谢之外的多余情绪。
陪流浪狗玩、给流浪猫喂食物,或许对时忧来说只是随手之举。
但对于那些漂泊流浪的动物来说,可能是他们所遇到的全部温暖。
流浪狗不可怜。
但有人过来,摸了摸它的头又走了才可怜。
谁能保证眼前这只脏兮兮的小狗不会眼巴巴地产生过多的误解。
而在它的希望落空之后,又会产生怎样的情绪。
“在你不打算领养它的情况下,任何善举都无济于事,反而会带来更大的落差感。”
穆嘉翊不带情绪地解释完,似乎牵连到了记忆深处的往事。
他沉吟片刻,突然嘲弄般地开腔,“就像我当时,从没想过大黄想跟我回家。”
“……”
时忧一愣,思绪被江畔毫无章法地吹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九点,千厮门大桥的灯光关闭,视野中的一片光带暗淡下来。
少年少女默不作声地收拾石桌上的塑料盒,扔到垃圾桶里准备回去。
沉寂下来的氛围让空气都变得没那么通畅,中秋的夜渐渐深了,水汽凝结,呼吸也似乎堵塞住。
时忧心里觉得有些难受,每个人的观点不一样,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她其实很尊重穆嘉翊的想法。
时忧只是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经历给他带来了偏向悲观的哪一种。
她闷闷不乐地站在他边上,小心翼翼侧了侧眸。
本来想观察一下穆嘉翊的神色,正好看见少年伸手从裤袋里拿出两粒糖果。
皎洁明亮的月色反射出旺仔牛奶糖鲜红色的塑料包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