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穆嘉翊更加烦躁,“五分钟,玩够了就出去。”
他掀开被子的动作很用力,带动起来的冷风吹了时忧一脸,她表情皱了皱,又严肃开口,“我没有在玩,我很认真地在和你说话。”
“哦,那也请你五分钟以后出去玩。”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时忧:“……”
算了,好歹也看到他准备睡了。
时忧不准备再和他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乖乖地拿了个小矮凳坐在旁边。
房间的灯光被她关到只剩一盏,恬静地散布微弱亮芒。
昏黄晦暗的灯光反而让这个房间多了一点温馨,那些沉闷压抑的装修被隐匿起来,和黑暗融为一体,比亮堂堂看着它们的时候更让人安心。
这样应该能好好睡了吧?
时忧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想看清穆嘉翊脸上的神态。
却见少年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冷不丁睁开眼,点漆黑眸赚住她的视线,黒熠熠的瞳仁注视着她。
时忧愣住,一时间连退回也忘了退。
就在这样近的距离,不到十公分,她的脸向着他的脸,喷薄而出的气息在昏暗的室内缠绕,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时忧眨了眨眼,目光中的少年眸子微眯,慵懒地扯了抹笑。
“时忧,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知道她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他轻笑,散漫开口,“你这是真不想让我睡呢。”
时忧羞赧得快要把脸埋在地下,好不容易才若无其事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就是想看看你睡没睡……”
穆嘉翊浅哼了一声,稍微正经了点,时忧这才鼓起勇气问,“你睡不着吗?我似乎听蒋纠提起过,你失眠?”
穆嘉翊散漫开腔,疏离的语气还是把她推得很远:“貌似和你没什么关系。”
时忧已经习惯他这幅浑身刺的样子,并不气馁,试探着问道:“是……和你妈妈有关吗?”
蒋纠说出他和他母亲之间的故事之后,时忧才真正弄明白了穆嘉翊虎口处那道圆形烫伤疤痕由何而来。
无法想象他小时候经历的是怎样的生活,不是被忽视就是被虐待,这得造成多少阴影啊。
与她的小心翼翼相比,穆嘉翊语气无波无澜,“多大事。”
他妈走了那么多年,他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从小到大没体会过什么母爱,身体上的疤痕倒是带来一大堆。
他对他妈不恨就已经很不错了,实在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对穆梁斌的憎恶更深一些。
时忧对此将信将疑,也不敢多问,欲言又止道:“那你怎么……”
“我怎么又发烧又缺考还一副我他妈恨透了这个世界的样子?”他把时忧没说完的话补上,生病后的声音带着平常听不到的沙哑,停顿了半晌,才反问,“你说呢?”
“我……”
时忧察觉到什么,脑袋很缓慢地垂下来。
反问是个很好的回答问题的方式。
把皮球抛了回来,让发问者开始为难。
时忧暂且不想和一个病人理论这么多,努力扬起嘴角,换成轻松的语气,“你要是睡不着……我给你放花园宝宝?我小时候失眠、我弟小时候失眠,还有上次在逢幸影音室,看了花园宝宝绝对可以进入甜甜的梦乡!”
又是这样。
穆嘉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时忧又是这样回避。
之前,她慢热,她没开窍,她听不懂,他都可以接受,都可以为她找理由。
那郁风林戳穿之后呢,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了有些东西性质不一样,还在这里跟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穆嘉翊别过视线,把脸转到另一个方向,不再听她讲话。
时忧一顿,“你不想看呀?那没关系,能直接有困意就最好。穆嘉翊你睡吧,我就在旁边……”
狼虎之词。
穆嘉翊闭上眼,晦暗灯光下他的喉结滚动一下,莫名有些干渴,他忍无可忍,语气冷硬,“时忧,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话音被严肃冷淡的言辞打断,时忧的气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呼吸仿佛都变得艰难。
她酸涩地眨眨眼,对于他刚刚的话感到不可置信。
多少次了。
这是他多少次这样生硬无情地把自己推开。
委屈爬上心头,时忧鼻子泛酸,一瞬间湿了眼眶。
她腾地起身,没踩着拖着,怕发出的脚步声太大吵到他,快步离开房间。
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
就算是再没脾气,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下她也没了主动的勇气。
穆嘉翊不可能是真的想她走。
但他偏偏就喜欢口是心非,说反话,嘴硬,不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