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忧听出她话里有话,只偷偷在旁边笑,没多问。
香喷喷的串串很快被端上来,孜然粉和香辣粉的气味争先恐后钻进鼻腔,光是闻着都能让人直流口水。
盛夏的夜晚蝉鸣阵阵,立在她们附近的大风扇不知疲倦地运转,嗡嗡的声响之外是拂面而来的风,依旧带着热气,却比刚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露天的串串小摊边,水泥平地裂缝斑驳,老板支起的折叠桌椅避开这些,几簇苟延残喘的杂草得以挤出窄缝艰难求生。
星光下,时忧咬下最后一口烤苕皮,自得惬意地眯着眼。
“诶,那儿还有个篮球场呢。”
宋熙西顺心她的视线看,“这个点还亮着灯,穆嘉翊和蒋纠在吧?后山这儿有个小的场地,别人都不知道,一般都是他们打。”
她拉着时忧的手,带着莫名的激动,“走,咱们过去看看。”
这个小规模球场应该附属于后山附近某个老小区,寥寥几盏射灯为这方天地提供微弱的白炽光源,边缘的杂草堆隐匿在模糊的黑暗中,只有风吹过才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篮球一下一下拍打橡胶球场,连带着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短促又尖锐,阵阵传来。
时忧一眼就看到人群中那个最高挑的少年。
穆嘉翊穿着一件白色球衣,黑边黑标,11号,写着他的名字。
晚自习不来,原来是在这里打球?
汗珠浸湿他漆黑的碎发,顺着划过颊线和脖颈,随着他俯身控球的姿势落下一滴。
穆嘉翊全神贯注在周围的防守上,从右侧三分线外杀入,大跨步助跑起跳,转身挥臂,随后挂壁吊框,狠狠砸进一个球。
他的动作舒展而迅速,全程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爆发力惊人,在场几个男生震惊又佩服。
“靠,这还能防个锤子啊?”
“天天被翊哥虐!”
“秀啊,最后一球救了回来!”
……
突然爆发的惊叫声外,当事人表现得风轻云淡。
黑发少年手撑在膝盖上,难得勾出一个笑,汗珠从额角滑下,却不显得狼狈,映衬他鲜红的唇瓣,让人移不开眼。
他站在昏暗球场的最中心,白光从头顶打下,无声为最耀眼的少年聚光。
很快,穆嘉翊漫不经心往场外走,撩起球衣下摆擦汗,露出一截精壮的腹部肌肉,腰上蜿蜒出一条暗青色的经脉。
时忧无意识盯着看,怎料他下一秒突然掀眼看过来,隔着不远的距离撞上她的目光。
夏夜燥热,他们在蝉鸣和树动声中无声对望,穆嘉翊刚刚肆意张扬的笑容很明显地僵住。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时忧,他凝着她片刻,突然又扬起一个不羁的笑。
很像深夜街头,直勾勾盯着人看的芳心纵火犯。
时忧不明所以歪了歪脑袋,就见他扬手,修长匀称的食指在唇角边点了两下。
如果是别人,估计会红着脸把这个动作当做赢球归来朝自己索吻的举措。
但时忧绝不是这种满怀心事的思春少女,很快明白穆嘉翊什么意思。
脸也跟着红了大半,倒不是羞红的,是尴尬红的。
从兜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唇角,果然发现沾着点暗色的孜然粉。
按理说不明显呀,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穆嘉翊看她这幅呆头呆脑的模样,笑意更甚,射灯的光掠过他高大的身形,在边缘描摹出一圈白色——还是那种因为在笑,而产生晃动的白光。
时忧捏着书包带跺脚,气鼓鼓朝他瞪了一眼。
周围的人要么在讨论刚刚的关键一球,要么在大声嚷嚷让输球的人请客,就连宋熙西都在和一个男生说话,没人注意到这边。
在纷杂的人声中,穆嘉翊得意地朝她扬眉而笑,眸底间发自心底的快意。
而在他准备抬步走来的那一刻,时忧目光偏转,倏然注意到另一个熟悉的高瘦身影。
时忧瞳孔放大,朝另一处跑过去,和他错身而过。
“——易!驰!生!”
“你又骗我!不是说在训练吗!”
易驰生:“……”
“操。谁他妈把我祖宗带过来了?”
“诶诶诶,大小姐,换一边耳朵揪吧,左边的都要断了!”
她的脚步带动一阵夏夜晚风,穆嘉翊顺着对话看过去,少女的马尾一晃一晃,书包拉链没拉,大剌剌开着口,随着她的跑动“啪嗒”开合。
陌生的馨香拂面而过,在寂静的夜空中四散消弭,再也捕捉不到。
大小姐。
穆嘉翊将易驰生口里的话仔细品读,对他们过于亲昵的关系不得其解。
拧着的断眉迟迟不能松开,直到看着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才无声抬了抬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