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裕强忍着悲伤和心疼,连忙找到了山顶的工作人员,坐缆车下去。
好在,这边的工作效率很高。
半小时后,彻底从亥山下来了。
随之而来的,第一缕日出也逐渐浮现在东方,灿烂而热烈,在山顶欣赏的人都分外被这美景震撼,拿出手机纷纷拍照录视频。
而桑宛和季言裕,却无暇抬头欣赏。
他只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打了一辆车,把小姑娘抱到到了车里。
桑宛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一样,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眼泪几乎快要流干了。
“季言裕。”
“我没有家了……”
“外婆走了,再也没有人无条件爱我了……”
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像外婆一样,不因为任何外物而无条件无理由地爱她了。
“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她的养恩。”
“季言裕,我好难过啊。”
桑宛趴在他的怀里,泪水已经沾湿了他的衣襟,男人却浑然不觉,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以后,还有爸妈,姐姐,想想,都是你的家人。”
还有——我。
会无条件无理由地爱你。
只因为你是桑宛。
桑宛不知哭了多久,彻底哭累了昏了过去。
鼻尖红彤彤的,眼睛周围已经肿了,唇上一片血肉模糊,鲜艳的血还在缓缓地流淌着。
看得季言裕心脏上像是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他先带人去了医院,简单包扎治疗了一下她的伤口,就马不停蹄地遵循小姑娘的愿望,往琅城赶过去。
清晨八点。
小镇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起了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着早饭,聊着各种趣事,温馨而美好。
桑宛睁开眼睛的时候,车子刚好开进镇上,慢慢地,往外婆家的方向走。
她一阵窒息涌上心头,差点呼吸不过来。
尤其是,离得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小院子里像是被一片乌云笼罩着,不见曦日,院子的门口,也再也没有那个乐呵呵又慈祥的老太太。
在门口等她放学,等她从外地回来。
笑着摆手,做一大桌子菜给她吃。
每天都打扫她已经接近十年没住的房间,给她做棉鞋,偷偷把自己攒了大半辈子的钱给她。
桑宛越想,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就越强烈。
她死死地咬着牙,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下车。
然后一步一步,往那个虽然破旧苍老,却承载着她所有美好童年回忆的小院子里走去。
李婶恰好出来,见她来了,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小宛,来见你外婆,最后一面吧。”
在她的陪同下,桑宛迈着步子,极为轻缓地,一下一下,走进屋子里。
床上躺着一个老太太,笑得安详,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如果忽略,停止了呼吸的话。
桑宛颤颤巍巍地走过去,跪在了床边:“外婆,不孝孙女来晚了。”
空气中格外静默,也没有回声。
季言裕跟在她后面,进来之后,也跪了下来。
像是以这种方式陪着她。
在心里暗暗地对床上已经逝去的老人发誓:
外婆,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宛宛的。
季言裕,用他的命起誓。
也谢谢您,曾经给予宛宛的温暖和爱。
他对着床边磕了三个头。
一身西装裤上跪上了泥土也浑然不在意。
季言裕跟李婶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这一刻,把时间交给他们祖孙俩。
屋子里依旧还是从前的摆设,炉子里的碳火还没有烧完,桌子上还有昨天晚上的剩菜剩饭。
一切都像是那么充满着生机和人情味。
让人不敢相信。
原来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
李婶说,外婆是寿终正寝,自然的死亡。
本身上次体检,医生就下了还有两年左右的通知书。
她一直以为那一天,可以晚点来的。
却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
桑宛握住她的手,此时已经有些冰凉了,轻轻地往自己的脸上放,“外婆,宛宛来看您啦。”
“最近有没有想我啊。”
“好遗憾,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外婆,你在天堂里,要过得幸福啊。”
她努力让自己笑着去面对,这份亲人逝去的痛苦。
可说着说着,就泪眼模糊,声音越来越小,气若游丝一般。
脸颊在外婆的手心蹭了蹭,满是依恋。
桑宛在里面待了大半个小时,李婶和季言裕一直在门口默默守护着。
季言裕看着热心的李婶,若不是她,大概外婆走了也没个人知道。
“谢谢您,李婶。”
“跟我,不用说谢。”李婶的神情低落,“我跟桑婆婆啊,做了大半辈子的邻居了,早就看做一家人了,俺们小镇上的人都淳朴,也乐于互帮互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