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骨子里那点八卦压不住,刘荣娣拉着裴枝的手低声问:“谈对象了啊?是哪一个啊?”
“没有阿婆,是朋友。”
“朋友啊……”刘荣娣有点遗憾地拖长语调,倒也识趣地没再多问,“那行,你们去忙吧。”
裴枝说好,和刘荣娣道别。
但还没走出几步路,刘荣娣又像是想起什么,在背后叫住裴枝,“哦对了,小裴,有空和你爸爸谈谈吧,让他别再去招些不三不四的人了。”
裴枝闻言脚步顿住,回过头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也不是阿婆多管闲事啊,你奶奶生病前两天,我看到有个男人找上门,又是纹身又是刀疤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裴枝无端想起那天问齐崇德的话。
“……是因为受到刺激才出的事吗?”
“差不多是这意思。”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那您知道那人跟我奶奶说了什么吗?”
刘荣娣摆手,“这我就不晓得喽。”
“好,我知道了。”裴枝踢了下脚边的石子,“谢谢阿婆。”
那天最后裴枝是跟沈听择走的。
刘荣娣前脚刚离开,陆嘉言就接了个电话,不知道那头说什么,他的神色沉了下去,情绪好像变得很差。
裴枝问他怎么了。
陆嘉言一开始没反应,直到裴枝问第二遍他才回过神,“有点事,得过去一趟。”
陆嘉言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头顶的太阳刚好被厚重云层遮了下,视野暗下来。
“担心他?”沈听择走到裴枝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陆嘉言已经消失在路口。
裴枝闻言收回视线,摇头,“没有,我们走吧。”
打包盒里的云吞因为耽误的时间而变凉,沈听择拿到纪翠岚家用微波炉热了下。
他不吃,就靠在四方的小木桌前陪她,指尖在手机上无聊地点着。
那会儿房子里很安静,上午昏昧的日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沈听择身上,他的气息一下变得很热,也很满,像要一点一点浸透这个又小又旧的房子。
就在这片温和又亲密的氛围里,裴枝突然出声叫沈听择的名字。
沈听择懒洋洋地嗯了声。
“奶奶没事了,我也没事了,你要不要……”但话没说完,裴枝又用牙齿细细地咬住下唇,止住了声。
那个本来在打游戏的人,动作骤然顿住,过了几秒慢吞吞地抬头看她,“是要赶我走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沈听择也不管游戏结没结束,直接把手机摁灭,就这么看着裴枝,眼底的情绪直白而坦荡。他笑了下,“裴枝,我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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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裴枝到医院的时候升到最烈,带着冬日那点可怜的暖意照进病房。
齐崇德刚查完房,纪翠岚靠在床背上,精神看着不错。
老太太这种情况得住一段时间的院,裴枝从家里带了些生活用品给她,往床边柜里放好后就坐在床边给老太太削苹果。
病房里的电视机里正播着狗血的家庭伦理剧,儿媳和婆婆吵得不可开交。
“奶奶,爸……”那个词太久没说,裴枝下意识地停顿,然后才继续道:“爸爸他最近没在家住吗?”
纪翠岚接过她手里的苹果,眼睛还盯着电视,“对,你爸上个月说要去外地搞投资,是挺久没在家里住了。”
咬了一口她才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孙女。
裴枝垂着眼在擦水果刀,白净的侧脸落了几缕碎发,模样和裴建柏有七分像。
“怎么问起你爸了?”
裴枝摇头说没什么,但过了会又问:“那有人来找过他吗?”
纪翠岚的神情明显怔了下,但裴枝低着头没注意,只听见老太太回神后的玩笑话:“能有谁找你爸啊?”
除了要债的。
裴枝自动补齐后半句话。
“是吗?”这回裴枝抬头看着老太太问。
纪翠岚却还是笑着,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今天到底怎么了?奶奶能骗你吗?”
“哦,”裴枝打量着老太太特别真诚的面庞,“我就问问。”
老太太也学着她的样子哦了声,问起裴枝什么时候回去,“还要上学呢。”
裴枝想了想回道:“再过两天。”
下午时,本来晴朗的天突然变了点,直到又一场小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司机从内视镜瞄了眼后座,分不清是那束菊花还是窗外的雪更白一点,忍不住问道:“姑娘,这天气你确定还要去城西公墓吗?”
裴枝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交通因为这场没预报的雪而变糟,一路走走停停,到城西公墓的时候,天已经阴沉得有点黑了。
裴枝抱着那束白菊下车,她没撑伞,就这样走到一座黑色墓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