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分钟。”
待在手术室的时间越久,风险也会越大。
陈复看出她的不安,走到她面前,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裴枝眼眶还是红,但明显能感觉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开始松弛,思绪也慢慢回笼。
她扫了眼站在旁边的两个男人。
虽说之前认识了,但平时八竿子打不着,今晚为什么会前后脚出现。
那晚后来裴枝在陈复朋友圈里看到了答案。
是他在晚上20:37分发的一张合照,有他们车队的人,还有沈听择。
他们在的城市阳光很好,万里无云,身后拉起的横幅上写着China GT。
而沈听择站在领奖台前,穿着红黑的赛车服,臂弯间抱了一个头盔,狭长的眼扫向镜头,满是懒散的笑意。
意气风发,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
下面有一条共同好友的评论。
许辙:【恭喜啊冠军!!】
原来他消失的这么多天是去比赛了。
裴枝还在胡思乱想着,紧闭的手术门倏地被人从里面打开,头顶悬着的那盏红灯也终于灭掉。
医生摘了口罩走出来,看到手术室外多出的两个人也不在意,径直走向裴枝,“病人手术成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具体情况还要根据未来24小时的情况而定。”
听到手术成功四个字,心里的石头落地,裴枝深吸一口气,能做的好像只有麻木而机械地重复谢谢两个字。
医生离开后,静了大半夜的走廊终于有了些声响。病床底下的滑轮滚过瓷砖,纪翠岚重新被推进ICU病房。
裴枝进不去,只能站在走廊上隔着一面冷硬的玻璃,看着纪翠岚就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只有插在她身边的机器上显示的红绿线条,证明她还活着。
看了一会,她收拾好情绪转过身,温声对两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奶奶都没事了。”
但他们谁也没动。
沈听择知道她不想回家,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房卡,放到她手心,和她商量:“我来的时候看到医院旁边两百米有家酒店,给你开了一间房,你过去睡会吧。我和陈复在这守着,有什么情况你再来,行吗?”
陈复附和道:“是啊,你先去休息,这里有我们俩。”
裴枝低头看着手里那张房卡,刚想说拒绝的话,小腹那股熟悉的痛感却怎么也压不住,卷着这一晚上故作的坚强,逼得裴枝就范。
她抓着走廊边的扶手,弯下腰,眉头皱在一起,想要缓过那阵痛。
陈复见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裴枝……”
指尖都用力得泛白,裴枝摇了摇头,想让他别担心,可下一秒就被人拦腰抱起。她重心不稳,忙不迭伸手勾住沈听择的脖子,连声音都发颤,“你干嘛……”
沈听择沉着脸看她,“痛经还硬撑什么,你想在那儿再躺一次吗?”
裴枝知道他说的是军训晕倒那次。
裴枝看着他,无声的对峙后,败下阵来,“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但最后沈听择也没让她走到酒店,一脚油门把她送了过去。
他订的是间套房,视野很好。
落地窗外的雪洋洋洒洒地落,窗前倒映着一抹颀长的身影。沈听择立在那儿,指间夹着的那抹猩红刺眼。
浴室的水流声终于停止。
沈听择闻声把手里那根烟掐掉,转身看见裴枝擦着头发走出来。
白色的浴袍宽大垂落,一直遮到她纤细的小腿,有些病态的肌肤好不容易被热水氲出一点粉红。
她看见他还在,有点意外,“你不走……”
话到嘴边裴枝想了想换成另一种措辞:“你要留在这儿吗?”
本来就是他开的房间,她没有资格赶他走。
“等会就走。”沈听择摇头,喉结微微滚动,哑着声问她:“还难受么?”
裴枝胡乱地擦了几下头发,就把毛巾往沙发上一扔,“好多了。”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谢谢。
沈听择看见她的举动,不赞同地啧了声,伸手拉住她。
裴枝不明所以地看他:“怎么了?”
“头发吹干,会感冒。”
“没关系的……”话还没说完,裴枝整个人就被沈听择按在沙发上。
“别动,听话。”他的声音很低,在静谧的夜里生出的那点缱绻意味,让人无力招架。
再然后他也不给裴枝拒绝的机会,径自去浴室把吹风机拿出来。
套房里只剩下吹风机嗡嗡运转的声音。
风没那么热,细细地在吹。
裴枝懒洋洋地眯着眼,忽然看见微风带起沈听择卫衣下摆。
然后视线就这样定格。
他不经意露出的腰腹那儿有一道疤痕,从左腰向下延伸三寸,早已结了痂,颜色也褪得很浅,但还是能看出来当时伤得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