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气氛在饭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沉默下来,直到许挽乔抱着裴枝的手臂,声音有点哽地说:“你走了,就没有人陪我等黄焖排骨了。”
裴枝笑着看她,“那你下次要记得早点去啊。”
“以后也没有人帮我占座了。”
温宁欣适时在旁边凉凉开口:“姐姐我还在呢。”
许挽乔觑她一眼,“你一个礼拜上几天课?指望你母猪都能上树了。”
温宁欣气急,“你……”
烤肉的炭火明亮,映着每一张脸,裴枝握着玻璃杯的指骨收紧。
我们究其一生都是跋涉在人性荒野里的使徒,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但绝大部分都只会以过客身份陪一程,时间推着我们不停往前,至于什么时候走散,留住谁又错过谁,都是一场命运的安排。
所以成长的必修课就是学会接受,接受离别,接受分道扬镳,接受世事无常,接受孤独才是常态。
再贪恋别人家能避雨的屋檐,还不如自己手里有把伞。
那晚后来,三人都说了祝福她的话,裴枝一一应下,然后也懿驊笑着举杯:“我想祝你们今后无论是否达到世俗意义上的优秀都能够不被轻视,鲜花与掌声都会有,也祝你们能够变成理想中的自己,一步都不退让。”
玻璃杯碰撞,热泪盈眶只为彼此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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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北江这座城市告别后,裴枝回南城陪了邱忆柳一个暑假,等九月开学才飞去美国。
刚到的那一阵,裴枝吃不惯高热量的食物,也倒不过来时差,整个人情绪很糟。可她咬牙全部打碎了往肚子里咽,在学校里没露半点怯,就连教授都夸她excellent。
好在她年轻,自愈能力强,大半个月后变得完全适应,就更显游刃有余,加上她这样一张充满风情的东方面孔,裴枝受到的关注越来越多,很多追求者蠢蠢欲动。
可是只要一点苗头被裴枝察觉到,她就会不动声色地把人推远,留了体面,断了念想。
在不知道掐了多少朵桃花之后,室友瑟琳娜打量着裴枝问:“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人啊?”
裴枝抽烟的动作顿住。
其实那时候裴枝已经很少想起沈听择了,学业和社交占据了她全部的精力,她没有机会空想。可一旦出现了裂痕,所有平衡就会被轻而易举地打破。
关于沈听择的回忆在那一瞬间前仆后继地涌上来。她可怕地发现,不仅没忘掉,反而被时间打磨得更清晰了。
仿佛刻进了她的骨血里。
那会儿窗外是下过雨的乌夜,而海岸线那边,即将旭日东升。裴枝掸了下烟灰,没有否认,“嗯。”
短暂的想念之后,裴枝又忙了起来,没有空伤春悲秋。她开始往更广阔的世界走,一步一步让自己的能力足够配得上野心。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毕业那年,她被罗世钊收了做关门弟子。
像雕塑这种搞艺术的圈子,水深,烧人脉,门道也多。罗世钊的影响力摆在那,连带着裴枝也一下声名鹊起。
毕业典礼是在学校草坪上举办的。
那天太阳和煦,气温刚好。放眼过去是不同肤色的面孔,学士帽被向上抛,在空中划一道弧,又在相机“咔嚓”一声里落下。
随之落幕的还有她们无法再重来的学生时代,今天过后,他们都将卷入社会的洪流,独当一面,真正为自己负责,为自己而活。
结束的时候刚过下午四点,裴枝推了晚上聚餐,一个人租了辆车往海滨开去。那时夕阳在下落,海面橙黄与青白交接,夜色朦胧,远处灯塔闪着流光,穿过黑缎似的海岸线。
裴枝把车停在路边,去旁边餐吧买了一杯低浓度的Gin Fizz,喝完又找了块近岸的礁石坐下。海风拂面,吹得人很舒服,她摸出口袋里的烟,风有些大,她点了两次才勉强燃上。透过那片烟雾,裴枝静默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六月末了,又一年盛夏到来。
辛娟如愿被学校保研,留在了北江大学继续读书。
温宁欣早就把模特兼职干成了后半辈子的事业,天天在朋友圈打卡减肥,痛并快乐着。
许挽乔叛逆地没考研,没考公,也没找工作,而是按照她大一进校做的职业生涯规划那样,准备在学校附近开个酒吧。
陆嘉言成功直博,宋砚辞也考上研究生,两人还是师兄弟。
陈复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大四就被他老子叫回南城,手把手地教管理公司。唯一值得祝贺的是,他终于和夏晚棠修成正果了。
那么多人里,她唯一不得近况的只有沈听择,也不知道在大洋彼岸的他过得好不好。
有人在海边释怀,可是裴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