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这头,老太太有意宽沈妆儿的心,这几日任何事不许当着沈妆儿的面禀,除了请人陪她打马吊,便是遣她去三房照看弟弟妹妹的功课。
李妈妈来沈府时,暮色四合,沈妆儿在西次间看着两位妹妹做针线,这头管外事的婆子将李妈妈引入东次间的暖阁,二夫人曹氏也听说了这桩事,正与老太太商议,见李妈妈来了,忙问底细。
李妈妈掩去当首饰一事,其他一一说得明白,“大小姐的意思,莫让郡主为难,让老太太您拿主意。”
曹氏闻言看向老太太,“母亲,要不,儿媳领着两个姑娘去沈府,也算交待过去了。”
老太太眉眼垂着并未立即点头,默了一会道,“六王府,九王府都送了厚礼,咱们外家只去这些人怕是不合适,我肯定得去,至于妆儿...等我问问她的意思。”
曹氏笑了笑道,“哎哟,您就别问了,干脆不让她晓得算了。”
老太太摇摇头,“大家都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家,她能不晓得?显得咱们沈家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她还有另外一层考虑,不如趁着这场宴席,投石问路,她自然不可能立即将沈妆儿嫁出去,但试一试态度是无妨的,倘若宴席上有人问起婚事,定传去东宫与皇帝耳郭里,若东宫反应激烈,今后沈妆儿怕是难留在京城,若风平浪静,那沈妆儿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恰在这时,一道清雅的笑声传来,
“是大姐派嬷嬷回来了吗?”
一身海棠红的镶襕边的褙子,发间独独插了一支白玉簪子,款款行来如同画里走出的人儿,正是沈妆儿。
李妈妈已多年未见到她,乍一眼瞧去,忍不住惊呼一声,“哟,这是郡主吗,老奴竟是不识得了,真真跟神仙人物似的。”这气色红润,眸光柔情似水,哪像个和离归家的妇人,美得不可方物,也不知那太子怎么舍得撒手。
连忙跪下磕了个头,沈妆儿示意她起身,问道,
“大姐还好吗?”
李妈妈犹疑地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和颜悦色道,
“你来的正好,正要问你,双双后日办三岁生辰宴,你去吗?”
沈妆儿顿了一下,“去吧,我就双双这么一个侄女,霍府看重她,咱们娘家越发不能少了礼数。”
“是这个理。”
沈家这边回了信,说是阖家赴宴,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沈妆儿如今是御前红人,说话极有分量,谁不想结交一番,原先蠢蠢欲动或观望的世家,纷纷往霍府送了一份礼,霍府只能回递帖子,本该是一场家宴应付过去的,反倒成了阖城大宴,沈娇儿是又惊又喜,从附近酒楼请了几位厨子过府,还往沈府借了不少人手过去。
沈府的一切动静,瞒不了温宁。
温宁何许人也,作为太子第一心腹,最擅长从蛛丝马迹窥得真相。
“动静不对,这宴席怕不是针对霍家,而是冲着太子妃而来。”
曲毅揉了揉鼻头,问道,“什么意思?”两人躲在正殿东面的梨园里说话。
“太子妃身份摆在那里,陛下又看重她,难免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生出妄念。”
曲毅睁大了眼,凑近道,“谁这么不怕死?”
温宁敲了敲他脑门,“在众人眼里,太子妃之所以提和离,一是因为生不出孩子,二是因为太子不喜欢她,既是不喜欢,又怎么会在意她另嫁?”
“那怎么办?总不能任由那些宵小觊觎咱们太子妃。”
“那是自然。”
“要不要告诉殿下?”
“不必,殿下刚好一些,咳血之症还未根除,陛下嘱咐,等后日册封大典结束,会亲自告诉殿下,这样吧,明日我去霍府赴宴,你看着东宫。”
朱谦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费了三日功夫,亲自折了竹篾子,扎了一只竹灯笼,又用狼毫细细描绘了一幅青绿山水画,画的正是当年初见沈妆儿的情景,光描绘沈妆儿当年的模样,来来回回费了一沓宣纸。
这两日咳血的症状好了少许,只晨起会咳上一阵,总算将灯盏制好,他想赠给妻子把玩。
翌日晨,天光昳丽,朱谦醒得早,先将公务处置完毕,便入内换了一身衣裳,彼时温宁已赴霍府,曲毅抱臂站在廊芜下晒太阳,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扭头,见朱谦一副出门的打扮跨出门槛来,脸色一变,
“太子殿下,您要去哪里?”
朱谦冷冷看他一眼,这一眼竟是比以往要更加有威慑力,曲毅额头冒汗,跪了下来,硬着头皮道,“明日便是册封大典,陛下不是吩咐您大典之前不要出宫吗?”
朱谦移目看向明空,淡声道,“我要去看望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