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轩宇笑了一下,伸手拍拍范伟业的肩膀,“好了,一把年纪了,情绪不要那么激动。”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谁叫你培养的人优秀呢,专被他盯上了。”
范伟业看着他,哽咽道:“你当真这么觉得?”
范轩宇笑了,伸手摸摸范伟业长满了皱纹的脸,“差不都得了,老范。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把整个公司都给你了,你不亏。亏的是我好么?”
范伟业慷慨道:“你要是想要我给你嘛。”
范轩宇又是一声冷笑,“拉倒吧,你觉得我有那点时间玩你们那种过家家的游戏?”
范伟业笑了,“果然,我们培养的人,真是优秀啊。小范,你妈在天有灵应该感到欣慰了。”
说完,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范伟业看了看他又说:“这丫头,是不是你第一眼见就喜欢?”
范轩宇没说话,低着头。
范伟业笑着,“本来还不同意,去看了一眼就立马把人带回了家。你小子也是个性情中人,跟你妈一样。”说完这句,范伟业又皱起眉头,“万一,我说万一啊。万一她好了,但忘不了辰南无法接受你,你打算怎么办?”
范轩宇平静的听着,理性的思考,他从小就被舅舅用这种直面现实的方式教育。
想了几秒,他说:“没有那种万一,要她爱我,早晚的事。”
范伟业笑了,站起身,“好了,既然你斗志没散了,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范伟业就走了,同样是头也不回的。
范伟业走后,范轩宇去早就给凌菲准备好的单间病房陪护房里换下那身衣服,剃面、洗脸、洗头,好好的冲了个澡,换了范伟业带来一整套新的。
然后提着那身染了血污的衣服和那一款名贵的手表连同鞋袜全部扔掉,这一页,在他这里已经翻篇了。
晚上他躺在陪护病房,整整的睡了个觉。第二天,凌菲就被推出了ACU。医生来叫他的时候,他已经焕然一新。
凌菲的样子,总算是缓和过来了,又是那张平静而清秀的脸。
范轩宇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她,直到中午,她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也在看着自己的人。
她说:“辰南。”
她的声音很轻,像云彩一样,浮在空中,完全没有着力点。
是的,她把他看成了辰南。
范轩宇说:“我不是辰南,你看清楚了,我是范轩宇。”
凌菲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他半天,然后转过脸,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她说:“我以为我已经去了。”
范轩宇看着她,“我还在这里,有我拽着你,你哪里也去不了。”
凌菲又转过脸看着他,“带我去看看他。”
她说的自然是辰南的坟墓,范轩宇说:“等你好了,我带你去。”
凌菲又转过脸,依旧看着天花板,“除了那些资产,他有没有其他东西给我?”
范轩宇:“有。”
凌菲:“好。”
说完,她又昏昏沉沉的睡了。
范轩宇眼里含着泪,看她睡着,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着,他说:“谢谢。”
谢谢你终于回来了,谢谢你没有真的去找辰南。
隔天,范轩宇让范伟业把辰南让自己转交给凌菲的东西带来了医院。
范伟业看着躺在病床上虽然有气无力但是好歹活回来的人,长舒了一口气。他老范住ACU是吓自己的侄子,给侄子下套的,但凌菲这是货真价实的,搞不好人就没了。
范伟业没有坐很久,他看着范轩宇终于吃下东西就走了。
凌菲看着床头柜上那本厚厚的棕色笔记本,和那个装着“海边的暹罗猫”的木盒,眼睛已经是关不上了水龙头,任其奔流了。
范轩宇吃完东西拧了毛巾帮她擦脸,又帮她敷敷眼睛。这个靠着打营养液续命的人,已经成了他手心里的汉白玉,拿不稳就彻底碎了。
他问:“要不要我读给你听?”
凌菲:“好。”
范轩宇一向的习惯,他洗干净了手,用抽纸仔细的擦干,才拉了一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拿起辰南的日记,放在腿上翻开。
他的声音不带感情,就像溪水口的水流,只是缓缓的流出:
X年11月3日
检查报告出来了,是胰腺癌晚期。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父亲也患有这个病,所以他终日酗酒经常性将母亲打得鼻青脸肿。母亲选择离开,我很能理解,即便她连我也放弃,我最终还是选择原谅,并每年给她赡养费。
人活着,谁又容易呢。
拿着那一纸死亡宣判书,我从清晨坐到了黄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的院子,我在今天安静的看了一整天。
直到需要打款的消息提示发过来,才打断了我与死亡独处。那是我资助的第十批困难大学生留学款,我经历过那种对梦想渴望而无力的感觉,曾经有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