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夏不理解为什么承诺好的不兑现,他已经竭尽所能去讨好、去配合,却还是被抛弃,愤懑、怨恨似要撞破心脏内壁,可终是无可奈何。
女人临走前不知是出于不忍还是愧疚,留下了这个号码,告诉俞夏有什么难处就告诉他,俞夏死死捏着存了新号码的手机,直到女人离开都没抬过头。
被抛弃的俞夏不可能联系女人,他心知亲生母亲也不想被打扰新生活,留这个号码不过是让她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但在俞夏万念俱灰,却又因晁野重新燃起希望,离开那个所谓的父亲,离开陽县北街后,那个号码总是间歇性地发来一些问候消息。
短信内容大多都是“哥哥,最近好吗?”
“有好好吃饭吗?”
“节日快乐呀!”
俞夏知道那是妹妹俞秋发来的,对于妹妹,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但总归有些在意。
俞秋自出生起就成了他的责任,妈妈总是告诉他,妹妹是要好好上学走出大山的,有前程似锦的未来,作为哥哥,保护、照顾妹妹是他的首要任务。
在长大的过程中,在妈妈的耳提命面下,俞夏逐渐明白妈妈和妹妹都不属于那个闭塞的山村,她们和晁野一样,都是该生活在光照下的人。
因此,俞夏尽量表现得乖、听话,照顾和保护好妹妹,只希望母亲和妹妹离开时能带上他一起,可惜最终还是被扔下了...
不甘和疑惑折磨着俞夏,却始终问不出妈妈为什么不要他,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女人不喜欢他,厌恶他,他是强迫下的产物,还生错了性别,自然不讨喜...
俞夏年少时身量还算正常同龄人的水平,但身形实在消瘦,初中打工攒了些钱的俞夏偷偷买了一套女生的裙装校服,趁妹妹没放学躲在屋子里偷偷试穿,看着贴在墙上的玻璃镜片映出自己的身影,俞夏感到陌生又惶恐,心里疯狂质问着“自己为什么不是女孩子”。
玻璃镜片被打碎,衣服扔进了巷道里的垃圾桶,俞夏那之后没再碰过裙子,甚至恶劣的不允许妹妹穿裙子,小俞秋天真地问他为什么,俞夏冷漠地说,会吸引坏人。
看着被吓到的妹妹,俞夏觉得从那双幼小懵懂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堪的自己,他慌乱找补,压下心里的惊惶告诉俞秋“不怕,我会保护你。”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晦暗。
或许是心里还有期许,也或许是对从小带大的妹妹仍然在意,自从逃离陽县后每次换了新号码,俞夏都要先发短信告诉对方。
有时短信内容没带上“哥哥”的称呼时,他还能骗骗自己,那是妈妈对自己的关心...
这段时间,这个号码问了自己两次所在之地,语气不像妹妹俞秋那样活泼,小女孩也很久没用这个号码联系过自己。
俞夏猜测是妈妈在管控俞秋不和自己联系,但最近连续收到问候,仍是控制不住抱着一些压藏在心底,还未被消磨殆尽的期待,俞夏回复了对方。
手机屏幕显示短信发送成功,与此同时,外面响了声惊雷,俞夏猝不及防抬头,看见窗外刺亮的一道闪电,摸了摸心口,总觉得有些心慌。
下一刻,瞧见推门进来的高大身影时,俞夏又觉得那点抓不住的心慌溜走了,只剩满心欢喜,像是等到主人回家的小狗,乐颠颠地摇起了尾巴。
。
这几天都是晁野给俞夏带饭,两人的身份莫名有些颠倒,却谁也不点破。
不在工作状态的晁野发现自己和俞夏之间并没有太多话好说,年少时是自己甘愿凑上去问东问西,主动找寻话题,现在少了那份悸动带来的驱动力,两人独处时更多的是沉默。
好在,俞夏性格安静不吵人,晁野带饭来,他就乖乖吃饭,任晁野坐在一旁琢磨剧本。
俞夏一开始甚至庆幸晁野一心扑在工作上,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却不知自己从菜里挑出胡萝卜、洋葱,甚至偷偷丢掉几块肉的行为全被晁野暗中收纳眼底。
晁野不惯着他,当面戳破。
怕自己不乖,惹晁野生气,俞夏只好克制自己浪费粮食的行为,乖乖吃完饭菜,实在吃不下也会主动告诉晁野,任由晁野检查他所摄入的食物是否达标,然后大胆接受朝他投来的满意眼神。
养病的一周下来,俞夏发现自己的作息、饮食在靠着晁野迈步,他想这算不算进步呢,应该算吧,悄悄将心里看不到尽头的刻度尺往前拨,他又向晁野迈进了一小步。
虽然如同蚂蚁横跨大桥一般缓慢,但俞夏还是开心不少,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也变得幸运起来,再坚持往前走一走,有一天他也能在太阳光照下自在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