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玉叹了口气。
恰巧这时,地铁缓缓到站了。
裴嘉玉并不想让人难堪,于是下车前对那男孩补充了一句:“抱歉,我和你的性征……应该是一样的。”
说完就下了车。
男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本尴尬的神情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裴嘉玉下了车,直奔出租屋,倒头就睡。
简陋的出租屋里,台灯幽暗,地上堆满了书籍资料题本,书桌上是散乱的纸笔,洗手池里还放着早晨的脏碗。
寂寞的夜晚,只有淡银色的月光照拂在他身上,无声地伴他入眠。
……
这样的生活,裴嘉玉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大概一年多之前,他没能考上心仪学校的研究生,最终接受调剂,进入了一所综合性大学。
白天上课,其他时间就继续在车厂工作。
他已经连续换了几份工作,但都属于汽车行业,职位也在一步一步往上爬。
从拧螺丝的小工,到机电工,钣金工,油漆工,仓库管理员,维修技师……
他虽然不算学霸,但学历至少足够让他在这些底层工作里挑选自己想要的岗位,了解整个车厂的基层运作,学到自己想学的东西。
当在一个岗位学习完毕后,他就会立刻换下一份,不留一丝喘息的时间。
于他而言,时间是金钱,是生命,更是希望。
裴父这两年身体恢复得不错,现在在启阳市开了一家小公司,从事一些汽车配件外贸出口工作。
他从前交友广泛,很多人想助他一臂之力,但裴父觉得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贸然扩大规模是对合作伙伴的不负责,所以坚定拒绝了。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原则。
裴嘉玉隔三差五会回家一趟,帮父亲跑跑腿,处理一些杂事。
还有一些逢年过节要联络的社会关系,如今父亲腿脚不便,裴嘉玉就全都揽过来了。
——这些原先觉得麻烦无聊的琐事,现在他已经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了。
暑假开始之后,裴嘉玉辞掉已经做熟的维修工作,回到了江南小镇,专心帮父亲处理工作。
父亲新招的几个助理都不太机灵,虽然伺候裴父还算殷勤,嘴也甜,但是工作不大主动,偶尔也会偷懒耍滑,上班时间偷偷跑出去抽烟或是打麻将。
裴父经历了那一场病,人确实是老了,性子比从前温和许多,见助理这样,竟也不大动气,只是笑笑说:“都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孩儿,现在孩子有几个不是家长娇生惯养长大的?耐不下性子,也正常,磨磨就好了。”
裴嘉玉冷着脸:“工资一分钱没少给他们的,凭什么惯着他们?不想干就滚蛋。”
裴父:“工作他们都认真做的,只是不肯多花时间来复盘和学习。”
裴嘉玉:“那就是他们自己不识好歹。”
裴父想起什么,笑道:“我从前也这样说你,你当时可不是这个态度哦。”
裴嘉玉愣了愣,想起自己从前的荒唐行径,也有些赧然,别过脸道:“……时过境迁,做什么翻旧账。”
“所以我说嘛,不用着急,”裴父柔声道,“再幼稚的小孩也总会成长的,就算不是从我这里,也会从别人那里,是不是?”
裴嘉玉摸着手里的纸张,低下头:“……您赶紧歇着吧,腿脚不便还一天天这么多话,真是不让人省心。”
裴父笑笑,不再多说。
一整个暑假,裴嘉玉忙着在公司替父亲理账本,看数字看得头晕眼花,只能猛喝冰镇柠檬水来提神。
工作途中,偶尔也会发现一些异样和古怪的地方。
“这家茂杨公司,老板是您的朋友吗,”裴嘉玉指着报表上的字样,问父亲,“他们怎么给了咱们这么多单子,价格还给得这么大方,我好像没听您说过。”
父亲这些年慢慢把生意都教给他了,一些相熟的老朋友也都介绍他认识了。
如果是父亲相熟的朋友,他不应该不认识才对。
父亲原本靠在转椅上看军旅剧嗑瓜子,闻言瞄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哦,你童叔叔介绍的一个客户,早年和童叔叔一块儿当兵的,人不错,不拘小节,给钱也爽快。”
裴嘉玉有些不安:“您见过对方吗,里头别有什么诈吧。”
这些年,别的不说,裴嘉玉的警惕心确实比前几年强多了。
“不会,”裴父看起来对茂杨公司了解并不深,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无所畏惧的放松感,“哎呀没事儿,我跟对方见过面,他也是当年欠你童叔叔人情,所以看在童叔叔面子上,愿意帮我这个忙。”
裴嘉玉还是有些顾虑:“要不下次我去和对方见见吧。他哪个地方的,有照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