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那天晚上帮助我,我很开心,其实是很想当面感激你的。”
宁宴随盯着他头顶的发旋,栗色的头发毛绒绒的,发尾遮住一点额头,像个倔强又脆弱的白瓷娃娃,从这个视角看过去甚至能看到他两扇长而细腻的睫毛。
他盯着那两扇睫毛吐道:“为了当面感激我,就去应聘了酒吧驻唱?”
陆旗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身体一僵,快速地眨动着睫毛,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慌乱,掩饰道:“你怎么会……没有,我本来就喜欢这份工作,没有特意找你。”
“呵。”
气氛放松下来,陆旗也没有刚才那样防备了,宁宴随是他穿书以来第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虽然面上看着很危险,刚才甚至差点把自己掐死,但陆旗并不害怕他。
他试探着提议道:“你刚才又帮了我一次,要不中午请你吃饭吧?”
宁宴随淡淡地瞥他一眼,“难为你还知道请我吃饭。”
他启动车子,“但我今天没时间,改天再说,先送你回家。”
黑色的迈凯伦缓缓停在老旧的居民楼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陆旗解下安全带,第一次被人送到家,他得思考一下感谢的流程。
“谢谢你把我安全送到家,礼尚往来,下次我也会送你回去的。”
没想到宁宴随压根不领他的情,他嘲笑道:“用你那辆小儿科的天蓝色电动车?还是算了吧。”
陆旗:“……我下车了。”
看着跑车启动离开,逐渐消失在视线里,陆旗才转身往楼道走,忽然他猛的一顿,漂亮的双眸微微睁大:“坏了,我把孔川落在公司里了!”
宁宴随的跑车缓缓驶入眉歆庄园的地下车库,这个庄园建于20世纪七十年代,兜兜转转被宁宴随的父亲宁许买下,送给妻子龙眉歆作为结婚礼物。
六年前他们去世以后,宁宴随的妹妹宁秋秋便一直住在这里,后来过了不到一年,宁秋秋发生意外,此后再没有走出过庄园。
宁宴随把车钥匙扔给管家陈叔,问道:“小姐在做什么。”
陈叔道:“小姐在午睡,不过快到时间了,少爷去看看吧,您都一星期没回来了,小姐很想您。”
帮他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好,他跟在宁宴随的身后絮叨:“工作忙也得注意按时吃饭,苏琴说上周给您送得汤都没喝,一去公司连你人影都看不到,不是开会就是出去应酬,想训你几句都找不着人。”
宁宴随淡笑一声:“苏姨太唠叨了,连我的助理都招架不住。”
陈叔对宁宴随也是无可奈何,他是宁家的老管家,从宁许还是少年的时候就来了,一晃三十多年,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为这座庄园贡献了一切。
宁宴随和宁秋秋是他看着长大的,宁许夫妇突然去世,庄园里的佣人六神无主,陈叔看着刚到二十岁的宁宴随和尚且年幼的宁秋秋,最终决定留在庄园照顾他们。
他一辈子没有结婚,更没有子女,早已把两人当做自己的孩子。
宁宴随轻轻推开卧室的房门,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密不透风,只有床头开了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暖光。
他踩着地毯坐在床边,宁秋秋平躺着,从宁宴随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右半张脸白皙无暇,小巧精致,完美继承了宁许夫妇的所有优点,是任谁看都会惊艳的程度。
但随着宁秋秋睡梦中的活动,她的小脸转到一边,露出了她的左半张脸——脸上的皮肤尽是疤痕,死肉干枯老朽地虬在一起,左眼只剩一条缝,已经失去了视物能力。
如果说她的右脸是天使,那左脸就是丑陋不堪的魔鬼。
宁宴随坐了很久,等宁秋秋动了几下,恍惚感觉床边坐了一个人,她小声道:“哥哥,是你吗?”
宁宴随“嗯”了一声,“你睡了两个小时,该起床了,要不晚上会睡不着。”
宁秋秋点点头,她坐起来靠在床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哥,你不是答应我上午就来的吗,我等得都睡着了。”
宁宴随摸摸她的头,“公司有事耽误了,对不起。”
宁秋秋笑了一下,完好的半边脸灵动美丽,但随着她脸上的肌肉活动,另一半边的死肉被迫也跟着移动,看起来格外瘆人。
她趴在宁宴随的肩膀上抱怨:“新来的医生一点都不温柔,把我的左脸弄得好痛,哥哥,我们换一个医生好不好?”
宁宴随垂眸看着她没有揭穿,她的左脸早已经坏死没有知觉了,根本不可能感觉疼,这么说无非是抗拒医生的治疗。
看了那么多大夫,宁秋秋早已自暴自弃,她不相信自己的脸会治好了。